夜色,再次笼罩了京郊。
那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再一次行驶在通往“红房子”的秘密小径上。
车内的气氛,比上一次押送陈岩石时,还要压抑。
李姝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里,她能看到后座的景象。
林东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似乎在养神,那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在他的旁边,孙志高蜷缩在角落里,双手被反铐着,脑袋耷拉着,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他一路上,一言不发,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仿佛是想用这种方式,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开车的,依然是王振国。
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汗。
抓到“真判官”的兴奋,早已被一股巨大的压力所取代。
他知道,接下来的审讯,将是一场硬仗。
这个孙志高,比陈岩石隐藏得更深,心理素质也更强。想从他嘴里撬出东西,绝非易事。
“林东。”
李姝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
她转过头,看着林东那张平静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是怎么……确定他就是‘真判官’的?就凭那股……你说的‘气’?”
她实在太好奇了。
林东的破案方式,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那根本不是刑侦,那是玄学!
“‘气’,只是一块敲门砖,它帮我找到了这个地方。”林东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真正让我确定他身份的,是他自己。”
“他自己?”李姝更糊涂了。
“没错。”林东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从我敲开他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不停地犯错。”
“犯错?”李姝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我没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啊。他很警惕,反应也很快,如果不是你……实力太强,可能已经被他反杀了。”
“那只是表面。”林东摇了摇头,像一个老师在指点自己的学生。
“他的第一个错误,是太冷静了。一个普通的工厂干部,面对一个深夜上门、借口查水表的陌生人,第一反应应该是疑惑和不耐烦,而不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警惕和审视。”
“他的第二个错误,是太想把我关在门外。他越是急着关门,就越是说明,他屋里有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
“而他最大的错误,”林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就是在我面前,拔出了刀。”
“一个后勤处的副处长,随身携带着一把军用匕首,而且出手就是致命的招式。你说,他不是‘判官’,谁是?”
李姝听得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林东看的,根本不是那些表面的伪装,而是伪装之下,那些不合常理的细节!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通过猎物留下的最微不足道的痕迹,就能还原出它的所有样貌。
这种洞察力,简直可怕!
“我明白了。”李姝点了点头,心中对林东的敬佩,又加深了几分。
她看着林东,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你准备怎么审他?还用对付陈岩石那套吗?”
“对付陈岩石那套?”林东笑了,“那老家伙,是个老派的军人,虽然是叛徒,但心里还念着几分香火情,儿子是他最大的软肋。所以,攻心为上。”
“但这个孙志高,不一样。”
林东的目光,透过后视镜,落在了孙志高身上,眼神变得冰冷。
“他是个纯粹的疯子,一个为了所谓的‘理想’,可以抛弃一切的偏执狂。他的档案我看过了,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孤家寡人一个。”
“对付这种人,攻心是没用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
李姝的心头一紧:“那你的意思是……”
“对付疯子,你就要比他更疯。”林东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对付魔鬼,你就要……成为更可怕的魔鬼。”
“我要把他那身伪装了十几年的皮,一点一点地,剥下来。再把他那根引以为傲的骨头,一寸一寸地,敲成粉末。”
“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间地狱。”
林东的话,让车内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好几度。
王振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李姝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她知道,林东不是在开玩笑。
一场血腥而又残酷的审讯,即将在“红房子”上演。
……
“红房子”,主审讯室。
孙志高被死死地绑在那张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手脚都被精钢打造的镣铐固定着。
刺眼的白炽灯从头顶照下,将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抬起头,看着施施然走进来的林东,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反而恢复了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冷静。
“林副局长,久仰大名。”他甚至还主动开了口,声音沙哑,却很平稳。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见面。”
“我也没想到。”林东拉过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我以为,‘真判官’会是个更体面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一个躲在筒子楼里摇纺车的糟老头子。”
林东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孙志高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成王败寇而已,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摆出了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杀了你?”林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孙志高,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现在,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他没有急着上刑,也没有进行任何威胁。
而是对旁边的王振国,使了个眼色。
王振国立刻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他又回来了。
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的不是什么刑具,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还有一盘,刚刚炒好的,醋溜白菜。
一荤一素,简单,却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