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津门港码头已经苏醒,汽笛声、叫喊声、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嘈杂而充满生命力的交响乐。
三个穿着满是油污的蓝色工装、脸上抹得黑一道灰一道的汉子,混在成百上千的码头工人中,毫不起眼。
“林……林哥,咱们真要这么干啊?”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年轻,气质最斯文的汉子,也就是化了妆的李建,一边扛着一个麻袋,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走在最前面的林东,扛着一个沉重的木箱,脚步稳健,气息匀称,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坐办公室的公安干部。他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李建一眼。
“怎么?这才扛几步就受不了了?想想那些一年到头都在这儿卖力气的工人兄弟。”林\/p>
李建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不敢再多话,只是咬着牙,跟紧了林东的步伐。
跟在最后的王振国则显得适应得多。他本来就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魁梧,此刻被煤灰一抹,活脱脱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把式。他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林局,情况有点不对劲。”王振国凑到林东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这第五号码头,气氛太紧张了。你看那些工人,一个个都低着头干活,不敢大声说话。还有,码头上多了很多游手好闲的家伙,三五成群,眼神不善,盯着我们这些生面孔。”
林东点了点头,他早就注意到了。
这就是他坚持要亲自来一线侦察的原因。情报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有亲身处在这个环境里,才能感受到最真实的气氛。
“那些人,是本地的帮派。”林东目光扫过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抽烟的地痞,声音平静,“津门港自古以来就是漕运重地,帮派势力根深蒂固。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把这第五号码头给‘包’下来了。”
“包下来了?”李建一愣,“什么意思?难道海关和公安都不管吗?”
“管?”林东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水至清则无鱼。这种地方,只要他们不太过分,闹不出人命,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有时候,用他们来维持地下的秩序,比官方出面更‘方便’。”
王振国皱起了眉头:“那这事就麻烦了。‘黑寡妇’的交易选在这里,很可能就是跟这些地头蛇达成了某种协议。如果他们串通一气,我们的人想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几乎不可能。”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数,是情报上没有体现出来的。
“黑寡妇”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谨慎。她不仅利用了货轮作为移动的堡垒,还给自己找了一群本地的恶犬来看家护院。
“不。”林东的脚步没有停,眼神却变得愈发锐利,“这不是麻烦,这反而是个机会。”
“机会?”李建和王振国都有些不解。
林东将肩上的木箱“砰”地一声放在地上,找了个角落坐下,从怀里掏出个冰冷的窝窝头啃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自然,就像一个干累了活歇脚的普通工人。
“这些地头蛇,只认钱和拳头。他们和‘黑寡妇’之间,不可能有信任,只有纯粹的利益交换。”林东一边嚼着窝窝头,一边分析道,“只要我们能给他们更无法拒绝的‘利益’,或者让他们看到更硬的‘拳头’,你猜他们会帮谁?”
王振国和李建的眼睛同时一亮。
“林局,您的意思是……策反他们?”王振国有些兴奋地问道。
“策反?”林东摇了摇头,冷笑一声,“不,那太麻烦,也太不可靠。对付这些恶犬,最好的办法不是给他们骨头,而是打断他们的腿,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乖乖听话。”
打断他们的腿?
李建听得心惊肉跳。这可是在津门,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们只有二十多个人。而这些地痞流氓,少说也有上百号人,真要硬碰硬,他们占不到任何便宜。
王振国也面露难色:“林局,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人生地不熟,贸然动手,恐怕会把事情闹大,打草惊蛇,反而影响了抓捕‘黑寡妇’的正事。”
“谁说要硬碰硬了?”林东三两口啃完窝窝头,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对付流氓,就要用流氓的办法。得先找到他们的头儿,擒贼先擒王。”
他站起身,目光在码头上逡巡,像一头寻找猎物的孤狼。
“你们看那边。”林东朝着一个搭建在码头边的简易棚子扬了扬下巴。
王振国和李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棚子比周围的工棚要大得多,门口还站着两个叼着烟卷的壮汉,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棚子里面,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在打牌,其中一个光着膀子,背上纹着一条过肩龙的男人,看起来格外扎眼。
“那个应该就是这伙人的头了。”王振国做出了判断。
“嗯。”林东应了一声,“走,我们过去会会他。”
“现在就去?”李建大吃一惊,“我们三个人?”
“不然呢?难道把‘利剑’小队都拉过来,告诉所有人我们是公安?”林东反问道。
王振国也觉得有些不妥:“林局,太冒险了。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就这么闯进去,万一……”
“没有万一。”林东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有时候,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办法。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看我的眼色行事。”
说完,林东便径直朝着那个棚子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感。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杀气,虽然被他刻意收敛,但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某处时,依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棚子门口的两个壮汉立刻注意到了这个径直走来的“工人”。
“哎!干什么的?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滚远点!”一个壮汉很不耐烦地喝道。
林东仿佛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他妈的,耳朵聋了?”另一个壮汉将手里的烟头狠狠往地上一扔,伸手就要来推林东的肩膀。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林东的瞬间,林东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见一道残影闪过,那壮汉的手腕就被林*地扣住。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紧接着是那壮汉杀猪般的惨叫。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另一个壮汉见状大惊,怒吼一声,挥着拳头就朝林东的脑袋砸来。
林东看都没看他,扣着第一个壮汉的手腕,顺势一带,一记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那一百七八十斤的壮汉狠狠地砸向了冲过来的同伴。
“砰!”
两人撞成一团,滚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再也爬不起来。
这兔起鹘落间的变化,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棚子里面打牌的人听到动静,立刻冲了出来。当头的,正是那个光膀子的纹身男。
“妈的!谁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不想活了?”纹身男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手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林东。
他身后的十几个地痞也都亮出了家伙,有的是铁管,有的是西瓜刀,将林东团团围住。
远处的王振国和李建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振国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枪套,准备随时冲过去支援。
然而,被十几把凶器指着的林东,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惧色。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些地痞一眼,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纹身男的脸上。
“你就是这里的头儿?”林东开口问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纹身男被林东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他在这码头上混了十几年,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手上也沾过血,自认是个狠角色。但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工人”,身上却透着一股让他心悸的气息。
那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眼神,那是……见过血,而且是见过很多很多血的眼神。
“是老子又怎么样?”纹身男强撑着场面,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你今天动了我的人,要是不给个说法,我让你横着出这个码头!”
林东闻言,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说法?”他迈开脚步,无视周围的刀光剑影,一步一步地朝着纹身男走去,“我来,就是给你说法的。”
那些地痞被他的气势所慑,竟然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林东走到纹身男面前,两人相距不到一米。他比纹身男要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找你,是想跟你谈笔生意。”林东说道。
“生意?”纹身男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老子现在只想谈谈怎么把你沉到海里喂鱼!”
“是吗?”
林东话音刚落,右手闪电般探出,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纹身男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便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扼住,双脚瞬间离地,整个人被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窒息感瞬间涌遍全身,他拼命地挣扎,双手去掰林东的手,却发现那只手纹丝不动,仿佛焊在了他的脖子上。
“呃……呃……”纹身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珠子都快要凸了出来。
周围的地痞们全都吓傻了。
他们老大,人称“过江龙”的周龙,在他们心中就是战神一样的存在,现在竟然被人家像拎小鸡一样单手提了起来?
这……这他妈还是人吗?!
王振国和李建也看呆了。他们知道林局能打,但没想到能打到这种非人的地步!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生意了吗?”林东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听在周龙和一众地痞的耳朵里,却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音。
周龙拼命地点头,他感觉自己再不点头,下一秒脖子就会被捏碎。
林东随手一甩,像扔垃圾一样,将周龙扔在地上。
周龙摔在地上,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剧烈地咳嗽着,看向林东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林东踩着他的背,目光扫过那群噤若寒蝉的地痞。
“从现在起,第五号码头,我说了算。”
“谁赞成,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