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张副部长粗重而绝望的喘息声,在海绵墙壁之间,来回碰撞。
他趴在桌子上,额头抵着冰冷的金属,身体不住地颤抖。
林东刚才那番话,像是一把淬毒的尖刀,把他所有的心理防线,捅得千疮百孔。
家人,是他唯一的软肋。
也是他这些年,甘愿潜伏,出卖一切的精神支柱。
他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完成任务,功成身退,去阿根廷,享受天伦之乐。
可现在,这个梦想,被林东,用最残忍的方式,捏得粉碎。
他毫不怀疑,林东说得出,就做得到。
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告诉他,他真的会那么干。
“我……我说……”
终于,张副部长那被彻底击溃的意志,发出了投降的声音。
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恐惧。
“是……是‘园丁’。”
“园丁?”林东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代号。
“说清楚。”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园丁’……是一个组织……或者说,是一个计划的代号。”张副部长抬起头,眼神涣散,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开始机械地叙述。
“我们‘影子’组织……还有之前的‘火种计划’,在‘园丁’看来,都……都太温和了。”
“温和?”林东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暗杀,潜伏,窃取情报,甚至准备在京城搞屠杀,这还叫温和?
“是……是的。”张副部长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在‘园丁’的眼里,我们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
“他的目标,不是窃取,不是渗透,而是……毁灭。”
“他认为,想要让这片土地,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就必须,先把现在的一切,全部推倒,夷为平地。”
张副部长说着,身体又开始发抖,似乎“园丁”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让他恐惧的魔力。
“所以,他启动了一个,新的计划。”
“叫什么?”林东追问。
“焦……焦土计划。”
“焦土计划?”林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仅仅是这个名字,就透着一股疯狂和不详。
“是的。”张副部长点头,“这个计划,比之前所有的计划,都更加疯狂,更加……灭绝人性。”
“他们的第一步,就是要炸掉像红星轧钢厂这样的,共和国的工业心脏。第二步,是刺杀来访的重要外宾,破坏我们的国际关系。第三步,是……”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内容,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是什么?”林东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是在京城,还有几个重要的工业城市,水源地,进行无差别的,生化投毒……”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东的眼中,杀意暴涨。
这已经不是间谍行为了,这是反人类!
“这个‘园丁’,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张副部长拼命摇头,“我从来没见过他,我们所有的联系,都是通过死信箱和加密电台。”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权力极大,隐藏极深的人。他能把我,从防卫最森严的监狱里,悄无声息地弄出来,还能调动那么多的亡命徒和武器……他的能量,超乎想象。”
林东沉默了。
他知道,张副部长没有说谎。
能做到这一切,这个“园丁”的身份,绝对高得吓人。
“他为什么要找你?你已经暴露了。”
“因为……因为我对京城的安防体系最熟悉。”张副部长苦涩地说道,“他需要我,来策划一场,能把你,从京城调走的行动。”
“所以,新疆天山基地的事,也是你们的计划?”
“是……是的。”张副部长承认道,“‘雪狼’他们,只是棋子,他们的任务,从一开始,就不是窃取数据,而是……拖住你,为你返回京城,设下一个,无法拒绝的陷阱。”
“因为‘园丁’说,你是他‘焦土计划’,最大的障碍。”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清除。”
“好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林东冷笑一声。
他终于明白了。
从天山基地的警报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掉进了对方精心设计的连环套里。
先是用核物理基地,来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
再用调虎离山,绑架他的妹妹,来逼他就范。
环环相扣,狠毒至极。
如果不是自己留了“利剑”小组这张底牌,今晚,他恐怕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和他,怎么联系?”林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他下一次什么时候会联系我。”张副部长面如死灰,“我们的联系,是单向的,只有他能找我。”
“但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但是什么?”
“我这里,有一个,他用来传递紧急指令的,死信箱的地址。”张副部长急切地说道,“他让我出来后,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通过这个地址,给他留信。”
“地址在哪?”
“在……在琉璃厂,一家叫‘文宝斋’的古玩店。信物,是半块,清代的龙纹玉佩。”
张副部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他知道的一切,都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我都说了!林东,我都告诉你了!求求你,放过我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林东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了张副部长的身边。
张副部长以为他要放了自己,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
林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尤其是,用我的家人。”
张副部长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想要求饶,想大喊。
但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