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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血腥味与刺鼻的草药苦辛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鲁班实验室的每一寸空气里,令人窒息。兽脂灯的火苗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随着灯芯噼啪的爆响不安地跳动。鲁班仰躺在冰冷的石台上,身下垫着的厚厚茅草早已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透,变成一种暗红发黑的、粘腻的沼泽。他胸口那个狰狞的贯穿伤,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都带出带着气泡的、暗紫近黑的粘稠血液。他的脸色已不是灰败,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嘴唇乌紫,双目紧闭,只有咽喉深处偶尔发出一丝微弱如游丝、带着血腥气的“嗬…嗬…”声,证明这具残破的躯体里还残留着一星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墨翟半跪在石台旁,他原本整洁的粗麻布衣溅满了斑驳的血污和药渍,额发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苍白的额角。他的一只手死死按在鲁班胸口伤口上方靠近锁骨的位置,试图压迫住那根狂飙鲜血的、最致命的动脉——尽管指缝间温热的液体仍在汩汩外溢。另一只手则颤抖着,用一块煮沸过的葛布,徒劳地擦拭着不断从伤口涌出的血沫。他的眼神,像濒临碎裂的琉璃,充满了巨大的悲痛、无边的愤怒,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挚友的生命,正如同指间的流沙,飞速逝去。

“撑住!公输!你给我撑住!”墨翟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一遍遍在鲁班耳边低吼,仿佛要用自己的意志强行拉住那即将消散的魂魄,“天工大道未成!你答应我的连弩未竟!你敢走?!我不许!”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正在一旁飞快处理器具的周鸣,那眼神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周师!算!给我算!算他还有多少血可流!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算…算怎么把这该死的血…灌回去!”

周鸣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冰冷的石雕,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和紧抿到发白的嘴唇,泄露着他内心同样汹涌的惊涛骇浪。他刚刚用鲁班遗留的、最锋利的青铜小刀,极其小心地切开了鲁班胸膛伤口周围肿胀发黑的皮肉,暴露出那被撕裂的、仍在微弱搏动的血管断口。粘稠发黑的血液带着一股浓烈的腥甜腐败气息,不断涌出。那箭镞上的剧毒,正疯狂侵蚀着最后的生机!

“噌!”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周鸣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长条形物件——那是鲁班在工坊暴乱前夜,根据标准化理念和初步公差制思想,呕心沥血打造出的第一代原型:青铜游标卡尺!尺身由坚韧的青铜整体锻造,打磨得光滑如镜,长约一尺(约23厘米)。主尺上刻着均匀的十等分刻度(寸),每一寸又细分为十格(分)。最惊人的是,在主尺之上,还嵌套着一个可以精密滑动的副尺(游标),副尺上刻着九格,但其总长度恰好等于主尺上的八格(八分)!

周鸣的手指稳定得可怕。他迅速用煮沸过的药汤冲洗卡尺,然后,在墨翟几乎屏住的呼吸中,将卡尺的测量爪极其小心、轻柔地探入鲁班胸前那血肉模糊的创口之内!冰冷的青铜触碰到温热的、破碎的肌体和血管。

“测量目标:左锁骨下动脉破裂口近似直径,箭杆残留通道直径。”周鸣的声音冰冷而精确,如同在宣读实验数据。他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卡尺的内测量爪,避开翻卷的皮肉和涌血的创面,感受着卡尺与血管壁、箭杆通道壁的触感。副尺在主尺上滑动,寻找着最契合的位置。

“咔哒。”

极其轻微的一声。副尺上的某一刻线,与主尺上的某一刻线完美对齐!

“读数!”周鸣低喝。

旁边的学徒早已捧着陶板和炭笔待命,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主…主尺七分…副尺…副尺第七刻线与主尺刻线重合!”

“七分加七厘(0.7分)!动脉破裂口最大内径,约七分七厘(约1.77厘米)!”周鸣迅速报出数字,“箭杆通道直径,约三分(0.72厘米)!”他抽回卡尺,测量爪尖端沾着粘稠的血迹。这惊世骇俗的精密测量,在此时却显得如此冰冷而残酷。

没有丝毫停顿,周鸣抓起炭笔,在另一块相对干净的陶板上疯狂演算:

失血体积V≈πx箭镞长度(取平均值三寸)x(动脉破裂口半径2-箭杆通道半径2)x心率

他手指翻飞,口中念念有词,将古代长度单位快速换算:

“动脉半径r?=七分七厘\/2=三分八厘五毫≈0.385寸”

“箭道半径r?=三分\/2=一分五厘≈0.15寸”

“π取周三径一之约率,3(注:此时尚无更精确π值)”

“箭镞长L=三寸”

“心率…脉搏已微不可查,估濒死前最低值…约…四十息(次\/百息)?换算…每分钟约…24次?(注:古代计时粗略)”

陶板上留下狂草的算式:

V≈3x3寸x[(0.385)^2-(0.15)^2]x24次\/刻(假设一刻钟)

≈9x[0.-0.0225]x24

≈9x0.x24

≈9x3.0174

≈27.1566立方寸

“约…二十七立方寸!”周鸣的声音如同重锤落下。这是一个天文数字!相当于一个健壮男子全身近半的血液!这还只是理论计算,未计入箭毒导致的凝血障碍和持续渗血!

墨翟的脸瞬间惨白如金纸,按在伤口上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二十七立方寸…这如同宣告了鲁班的死刑!

“不!!”墨翟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眼中血丝密布,猛地看向周鸣,那眼神混合着最后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决绝,“灌回去!周师!把他流掉的血…给我灌回去!用我的血!立刻!马上!”

“血脉相连,非同源者,其血相斥,如油入水,立成血块,堵塞脉道,顷刻毙命!”周鸣的声音冷峻如冰,瞬间浇灭了墨翟的冲动。他看着墨翟瞬间黯淡绝望的眼神,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然!天工之道,岂能困于血脉藩篱?墨翟!取铜!取最纯净的赤铜!取兽脬(膀胱)!取最细韧的羊肠!取水!大量的水!快!”

墨翟如同被闪电击中,瞬间明白了周鸣的意图!眼中熄灭的希望之火再次爆燃!“来人!取赤铜锭!取新剥的牛脬、羊肠!打清水!快!快!快!”他嘶声咆哮,实验室里残余的学徒和忠诚匠人如同被鞭子抽打,疯狂地行动起来。

周鸣已扑到鲁班遗留的工具台前。他抓起几根不同粗细的青铜管、铜片,脑中飞速构建着“青铜输血器”的模型。核心难题:如何将墨翟的血,安全、可控地输入鲁班几乎枯竭的血管?

1.取血与过滤:需光滑洁净的容器,避免血细胞(虽此时无此概念,但直觉需避免杂质)破坏。

2.管道连接:需要极细、内壁光滑的管道连接供血者(墨翟)与受血者(鲁班)的血管,接口必须严丝合缝,减少湍流和凝血。

3.流量控制:输血过快,鲁班残心不堪重负;过慢,则杯水车薪!必须精确控制!

“游标卡尺!”周鸣再次低喝。他拿起那柄凝聚着鲁班心血的卡尺,如同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首先测量墨翟手腕处桡动脉的搏动直径,接着测量鲁班颈侧尚可触及的颈动脉直径。两者粗细略有差异。

“取赤铜管!外径需略小于鲁师颈动脉内径,内径需略大于墨翟桡动脉内径!按墨翟动脉尺寸,外径需车削至三分二厘(约0.77厘米),内径扩至二分(0.48厘米)!长度三寸!内壁以最细磨石蘸油,打磨至镜面!”周鸣语速如飞,精确报出尺寸。一名最老练的车工学徒含着泪,颤抖着双手,将烧红的赤铜管固定在简陋的车床上,借助游标卡尺的精确测量和定位,用最细的青铜刻刀,开始进行这关乎生死的精密加工!车刀与铜管摩擦,发出尖锐而揪心的嘶鸣,铜屑如同带血的泪珠飞溅。

与此同时,周鸣拿起处理过的、薄而坚韧的牛脬(膀胱),将其一端用麻线紧紧捆扎在车削好的赤铜管一端,做成一个临时的储血囊。他又取来经过药汤浸泡、揉搓得异常柔软洁净的羊肠管,一头同样捆扎在赤铜管另一端,另一头则准备连接墨翟的血管。

“墨翟!割腕!”周鸣的命令不容置疑,将一柄用火焰反复灼烧消毒的青铜小刀递过去。

墨翟毫不犹豫,接过小刀,在自己左手腕桡动脉的位置,快、准、狠地一划!一股鲜红、充满生机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他迅速将羊肠管的端口对准切口,周鸣用煮沸过的麻线极其利落地将羊肠管紧紧捆扎固定在墨翟的手腕血管上!鲜红的血液立刻顺着透明的羊肠管流入,注入了那个作为缓冲储血囊的牛脬之中,牛脬如同一个跳动的心脏,开始缓缓鼓起。

另一端,周鸣用同样的方法,极其小心地将赤铜管光滑的端口,对准鲁班颈侧那根相对完好的颈动脉!切口,固定!生死通道,在这一刻,以最原始又最精密的“天工”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血液,开始从鼓起的牛脬中,顺着赤铜管,极其缓慢地流向鲁班颈部的血管。

然而,问题立刻出现!血流速度太慢了!如同涓涓细流,根本无法对抗那汹涌的失血!墨翟看着牛脬中缓慢下降的血线,急得双眼几乎要滴出血来:“太慢了!周师!再快些!”

“不可!”周鸣厉声阻止,“血流之速,非人力可强为!其速之快慢,关乎血脉之宽窄、管道之长短、血之粘稠、两端压力之差!此乃天地自然之理,强冲则脉裂人亡!”他死死盯着那细小的血流,大脑再次进入极限的运算状态。

泊肃叶定律!流体在圆管中的流量q与管道两端的压力差Δp成正比,与管长L成反比,与管道半径r的四次方成正比!即:q∝(Δp·r?)\/L!(此时周鸣无法精确表达粘度η,但知其与血液状态有关)

当前:

管道半径r已固定(赤铜管内径≈0.24厘米)。

管道长度L已固定(约10厘米)。

血液粘稠度…鲁班血中毒素多,粘稠度高,阻力大;墨翟血新鲜,阻力稍小。但整体阻力巨大。

压力差Δp:主要来源于墨翟心脏泵血压力(较高)与鲁班濒死极低的血管压力之差。这是唯一可“人为”干预的因素!

如何安全地增大Δp?直接挤压牛脬储血囊?极易造成血流瞬间冲击过大,冲垮鲁班脆弱的血管!

“控速之要,在于压差之缓增!”周鸣目光如电,扫视实验室。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用于加热药汤的、带有活动盖子的陶罐上!一个灵感闪现!

“取带盖陶罐!罐底钻孔,接一截羊肠管!罐内注满温水!”周鸣迅速下令。一个陶罐被改造好,罐内注入温水,罐盖盖上但留有小缝。羊肠管一端插入罐底孔中密封固定,另一端则通过一个三通状的、临时用软木和铜管拼接的简陋接口,连接到了输血的主羊肠管路上。

“墨翟,深吸气!闭气!用力鼓腹!”周鸣低喝。

墨翟立刻照做,深深吸气,胸膛高高鼓起,腹部肌肉紧绷!

就在墨翟腹部内压达到顶峰的瞬间,周鸣猛地将陶罐倒扣过来,罐口浸入旁边一个盛满温水的大盆中!罐内空气受热膨胀,但出口被水封住,形成正压!温水在气压推动下,开始缓缓流入连接的那截羊肠管,对主输血管路产生了一个温和、稳定、持续的侧向推动压力!

Δp被巧妙地、可控地增大了!

“血流加速了!”学徒惊喜地低呼。只见牛脬中的血液下降速度明显加快,但仍在可控范围内,鲜红的血液稳定地流入赤铜管,注入鲁班颈部的血管。

周鸣紧盯着血流,心中飞速估算着输入速率。他利用泊肃叶定律的雏形思想,结合观察到的血流速度和管道尺寸,不断低声指挥着控制陶罐温度和压力的学徒:“水温略升…罐口入水深半寸…保持!”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淌,只有血液流淌的微弱声响、墨翟粗重的呼吸、以及陶罐内温水因加热而发出的细微气泡声。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墨翟的脸色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渐渐苍白,但他按在鲁班胸口压迫止血的手却依旧稳如磐石,眼神死死盯着鲁班的面孔,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通过目光强行灌注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鲁班那原本死灰一片的脸上,极其极其缓慢地,似乎…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弱到极点的血色?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在周鸣搭在他颈侧的手指下,似乎…似乎有了一次极其微弱的、如同初生蝴蝶振翅般的搏动?

一丝极其微弱的呻吟,从鲁班干裂乌紫的唇间溢出,轻如蚊蚋。

“公输?!”墨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小心翼翼,如同怕惊碎一个易碎的梦。

鲁班沉重的眼皮,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瞳孔浑浊而涣散,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毫无神采地“望”着实验室残破的穹顶。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反应。

“药…药汤…”周鸣立刻示意学徒。温热的、用多种解毒补气草药煎熬的浓黑药汤被小心翼翼地端来。墨翟用一个小木勺,极其轻柔地撬开鲁班干裂的嘴唇,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喂进去。

苦涩的药汁流入喉间,鲁班的喉结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然而,就在墨翟喂下第三勺时,异变再生!

鲁班那原本毫无生气的身体,突然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猛地张开嘴,一大口混杂着黑色血块和刚刚喂入药汤的污物狂喷而出,溅得墨翟满身满脸!同时,他那刚刚似乎稳定了一点的生命体征,如同被斩断的丝线,再次急剧恶化!脉搏变得飘忽欲断,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不——!”墨翟的狂喜瞬间化为更深的绝望,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难道所有的努力,终究还是徒劳?难道天命真的如此不公?!

周鸣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箭毒入骨太深,输血和药石只能延命片刻,却无法逆转那致命的侵蚀!鲁班,终究还是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尽头。

然而,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弥留之际,鲁班那只一直无力垂落在石台边的手,沾满了自己喷出的污血和药汤,竟突然开始极其轻微地、以一种怪异的、带着某种执念的节奏,在冰冷的石台表面…滑动起来!

墨翟和周鸣同时屏住了呼吸!

那只沾满血污和黑色药汤的手,手指僵硬而颤抖,却异常精准地在石台光滑的表面上,勾勒着…线条?那动作,不像垂死的抽搐,更像一个最专注的匠人,在绘制他生命中最重要、最精密的图纸!

血与药汤混合的粘稠液体,在石台上留下暗红发黑的痕迹。鲁班的手指,以一种近乎机械的精准,先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形轮廓,接着在圆心位置点下一点,又从圆心引出数条笔直的、呈特定角度分布的辐线!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仿佛在与死神赛跑,要将脑海中最后一点灵光彻底燃烧殆尽!

“这是…”墨翟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圆,那辐线…他认出来了!是齿轮!一个极其复杂的、多级啮合的齿轮组结构!鲁班的手指在圆内添加着更细密的齿牙轮廓,在辐线之间勾勒着奇特的凹槽和凸起,结构之精妙复杂,远超当世任何已知的机械!

“水…运…”鲁班喉咙里挤出两个模糊不清、如同砂纸摩擦的音节,沾满血污的手指猛地指向石台上那尚未完成的齿轮图中心的位置,似乎想在那里添加一个核心部件。

“水运仪?!”周鸣脑中如同惊雷炸响!鲁班在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中,用血与药汤绘制的,竟然是传说中能自动运转、演示天象的“水运仪象台”最核心的驱动齿轮组结构图!他之前提及的“玄数经”水运仪结构图,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就在鲁班的手指即将点在齿轮组中心、那象征着最核心驱动轴的位置时,他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仿佛彻底耗尽。那沾满血污的手指,在距离图中心仅差分毫之处,猛地僵直,然后无力地垂落。

“嗒。”

一滴混合着血与药汤的粘稠液体,从指尖滴落,恰好落在那未完成的齿轮图中心,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污迹。

鲁班圆睁着的、至死都未曾合上的双眼,瞳孔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了。他“望”着穹顶,脸上的神情凝固成一种永恒的不甘、愤怒,以及…一丝奇异的、指向未竟之图的执念。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石台上,用生命最后的热血和苦涩药汤绘就的、未完成的齿轮组图案,在昏黄的兽脂灯光下,散发着诡异而悲壮的微光。血污的线条蜿蜒扭曲,仿佛还在无声地转动,驱动着一个永远无法启动的、关于时间与星辰的幻梦。

“公输…子…”墨翟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枯木断裂般的哀鸣,他缓缓地、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合上鲁班的眼睛,指尖却在触及那冰冷皮肤的瞬间,剧烈地颤抖起来,最终无力地垂下。巨大的悲痛如同实质的重锤,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周鸣静静地站在石台旁,目光从鲁班凝固的面容,缓缓移向石台上那幅浸透了血与药、象征着智慧最后挣扎的齿轮图。他的眼神深处,冰封的悲伤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决心。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道身影带着夜风的寒气踉跄冲入。是阿青!她衣衫染尘,发髻散乱,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残破不堪、边缘焦黑的竹简,脸上充满了极度的惊惶和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激动。

“周师!墨师!”阿青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喘息,她冲到近前,看到石台上鲁班的遗体,脚步猛地一顿,眼中瞬间涌出巨大的悲伤,但她强行压下,将手中那卷焦黑的竹简高高举起,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变调:

“鲁师遗稿!我们在被焚毁的匠作库废墟灰烬里…扒出来的!只有这一卷…上面…上面有字!‘玄数经’…水运仪…还有…还有…”

她的目光扫过石台,猛地定格在鲁班用生命最后绘就的那幅血药齿轮图上,声音骤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就是它!这齿轮!遗稿上画的残缺图…和鲁师…鲁师画在台上的…一模一样!上面还说…还说核心驱动轴的位置…在…在…”

阿青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了石台齿轮图中心,那滴血药混合物晕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