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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道在幻影弩手的惨叫后重新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风雪似乎在一瞬间加剧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幕上旋舞着落下,似乎急不可耐地要用这纯粹的洁白,去掩盖地面上刚刚添上的血腥与焦痕。

风声在残破的建筑间穿行,发出呜呜的、像是哭泣又像是嘲弄的声响。

“拖住她,只要浮士德大人来到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幸存的小队长躲在一截断裂的承重墙后,对幸存的小队成员们嘶吼着。只是那声音在风雪中听起来略显单薄,与其说是在鼓舞仅剩的几个同伴,不如说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他身边一个年轻的弩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唇发白,下意识地朝他挪了挪。

“队长……我们……”

“闭嘴!”小队长知道他要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呵斥道。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军用弩,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战术手套往骨头里钻,非但没能带来丝毫的安全感,反而让他手心里的冷汗冒得更厉害,滑腻腻的感觉让他几乎要握不住这最后的依靠。

怎么会这样?

浮士德大人的源石技艺是完美的,他们这支小队,依靠浮士德大人技艺,才会成为乌萨斯人的噩梦,往常时候他们才是无声无息收割生命的猎手。

他们接受过最严苛的训练,懂得如何利用环境,如何协同作战,如何成为敌人眼中最可怕的噩梦。

可现在……

为什么这个女人总能找到他们?他们引以为傲的技巧,在她的面前就像是孩童的把戏。

小队长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伊娜莉丝的火力刚刚扫荡过的区域,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几枚滚烫的弹壳深深嵌入雪地里,发出“滋滋”的轻响,冒着几缕转瞬即逝的白汽,像是垂死的呼吸。

不对……她人呢?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一个不该存在于战场上的鬼魂,每一次出现都必然伴随着死亡,然后又在下一次呼吸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冰冷的尸体和幸存者心中无穷无尽的恐惧。

“左翼,注意左翼!”

他把嘴唇死死抵在通讯器的拾音口,用一种压抑到变调的嘶吼低声下令,试图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废墟里,重新组织起一道防线。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像是无数细小冰碴在互相摩擦的“沙沙”声。

电流音在频道里无情地蔓延,吞噬了一切。紧接着,从另一个方向,一声短促到几乎无法辨认的惨叫穿透了静电的噪音,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喉咙,戛然而止。

“呃……”

又一个。

一股寒意从小队长的尾椎骨猛地窜起,顺着脊柱爬上后脑。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真的要被这无形的恐惧冻结了,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起来。

风雪更大了,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可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那股寒气仿佛穿透了作战服和皮肤,直接灌进了骨头里。

那个声音……是从他右后方那栋三层小楼上传来的。

他的头转向那个方向,瞳孔瞬间收缩。

那里是他们预设的最高火力点,是“猎手”和“山鬼”的位置,他们是从小队建立之初就在的老人,可以说是整个幻影弩手中经验最丰富的两个狙击手,小队长也确信,那里的视野足以将整条街道的每个角落都纳入弩箭的射程。

可现在,两人和雪地里的尸体一样,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不用想,肯定已经睡着了。

可她是怎么上去的?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难道她会飞吗?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用尽全力强行掐灭了。

不,不可能,黎博利人又不是真的会飞……这片大地谁会飞?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滚烫的额头抵在身前冰冷的断墙上,粗糙的混凝土颗粒硌着皮肤。大脑在极度的恐惧与求生的本能驱使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闭上眼,在脑海里飞速回放着那道鬼魅身影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开火、每一次消失。

巷口、街对面的屋顶、燃烧的卡车残骸后方、二楼的窗沿……

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循。

她时而在地面,利用废墟的阴影贴地疾行;时而又攀在墙角,在他们视线的死角处发动攻击;下一秒,她又可能出现在某个制高点的屋顶,仿佛凭空出现。

他们引以为傲的、由浮士德大人施展的源石技艺,那足以欺骗乌萨斯军队精密侦察设备的法术,在她的面前,就像一层被雪水浸透了的、可笑的窗户纸,不仅一捅就破,甚至连模糊她身影的作用都起不到。

不。

不对。

一个小队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

那不是一捅就破。

她根本就没有“捅”过。

她每一次的攻击,都精准地命中了那些已经暴露出身形的同伴,或是通过盲射,逼迫他们暴露。

她从没有攻击过一个仍处于隐形状态下的目标。

她……她其实看不见他们。

这个结论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一柄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一股远比死亡本身更深邃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后脑,让他头皮阵阵发麻。

她看不见他们。

但她知道他们在哪里。

她不是拥有什么识破隐形的源石技艺。

她只是……预判了他们的一切。

她预判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藏身之处,每一个观察的死角,每一次移动的轨迹,每一次火力交替的间隙。

他们自以为完美的战术协同,在她眼中,不过是一道道写好了答案的算术题。

他们不是在围猎一个敌人。

他们是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而那个女人,正饶有兴致地、一个一个地,将他们从自以为安全的角落里拎出来,然后捏死。

小队长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疯狂地扫视着周围这片熟悉的废墟。

那些他曾经认为固若金汤的掩体,那些他亲自选定的、视野绝佳的狙击点,此刻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一个个为同伴准备好的、敞开的坟墓。

“跑……”

一个字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了出来,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快跑!”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通讯频道里吼出这两个字,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濒死的哭腔。

对整合运动的信仰,对塔露拉的狂热,对浮士德的崇拜,在这一刻被那份源于绝对实力碾压的恐惧,彻底击得粉碎。

他扔掉了手中那把沉重的军用弩,那件曾经带给他荣耀与杀戮的武器,此刻却像一块烙铁般烫手。

他连滚带爬地从掩体后冲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朝着巷道的出口狂奔而去。

他只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由死亡与绝望构成的地狱。

然而,他才刚跑出两步。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视线,便从远方一栋建筑的高处落在了他的身上,如同神明的注视,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在那栋废弃居民楼的顶端,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天台的边缘,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死神。

她的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铳械正平举着,枪口处,一抹苍蓝色的光晕正在缓缓凝聚。

小队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一个针尖。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一道纤细的蓝色光弧,如同一弯自地狱升起的新月,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闪而过。

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没有毁天灭地的爆炸。

只有一片极致的、沉默的优雅。

光弧划过巷道,轻柔得像情人的抚摸。

小队长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奔跑的姿势就此凝固。

一道极细的血线,从他的脖颈处缓缓浮现。

随即,他的头颅与身体分离,在半空中翻滚着,脸上还残留着那份未来得及完全绽放的惊恐。

那道光弧并未就此停歇,它继续向前,精准地掠过巷道中每一个残存的生命迹象。

几声轻微得几乎无法听见的、血肉被切开的声音过后,整条街道,重归死寂。

风雪依旧。

当浮士德终于出现在巷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雪花正温柔地、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同伴们尚有余温的尸体上,很快便为他们盖上了一层洁白的裹尸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源石能量激发后特有的焦糊味,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到那名身首异处的小队长的尸体旁,蹲下身。

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沾了一点伤口边缘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

切口平滑、利落,被某种瞬间的高温灼烧过。

浮士德缓缓站起身,兜帽的阴影下,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如同屠宰场般的废墟,视线最终落在了远方那栋建筑的顶端。

那里空无一人。

只有风雪,在永恒地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