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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了。

没有地图,没有方向,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白昼与黑夜的交替不再带来希望,只意味着新一轮无休止的跋涉。

一行人只是朝着一个大致认定的方位,沉默地向前移动。

脚下是龟裂的土地,蛛网般的裂纹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与那片永远灰黄色的天空连成一片。

这里是卡兹戴尔的边境荒原,一片连最顽强的野草都放弃了生长的死地。风里没有水汽,只有干燥的、刮过喉咙的尘土味。

伊娜莉丝背着芙兰卡。那个曾经总是笑着的女人的身体,此刻隔着衣物传来令人心悸的寒意,却又沉重得像一块生铁,死死地压在她的背上。

风笛背着莫斯提玛,紧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她的呼吸声很重,像是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汗水浸透了她额前火红的短发,一缕缕地黏在脸颊上,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哪怕是句抱怨也好,但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干涩的喘息。

刻俄柏抱着洛洛,跌跌撞撞地走在队伍中间。

她的小脸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一双大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空无一物、单调到令人发疯的荒野,像一只离了巢又找不到归途的雏鸟。怀里的洛洛很轻,但对她来说,这份重量也渐渐变得难以承受。

那个沉默的库兰塔男人殿后。他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步伐沉稳得不像话,仿佛这片荒原对他毫无影响。

他像一座移动的哨塔,目光冷静地扫过身后,警惕着那片他们刚刚走过的、空旷得令人不安的土地。

“大姐……”

刻俄柏的声音很小,在寂静中却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哭腔。她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伊娜莉丝的背影。

伊娜莉丝也停了下来,整个队伍随之凝滞。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肩膀因为竭力平复呼吸而轻微起伏。

“我们……还要走多久……”

“快了。”

伊娜莉丝回答,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什么叫快了?连方向都没有,哪里才是尽头?她只是觉得,如果连她都说不出这句话,那刻俄柏心里最后那点火苗,可能就真的要熄灭了。

“打起精神来!”

风笛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试图让那点稀薄的活力感染身边的同伴。

“说不定……说不定前面就有移动城市的航线!到时候我们搭个便车,不就什么都有了?”

说的很好,可移动城市真的会为了她们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停下脚步吗?

她的话语在干燥的风中散开,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伊娜莉丝的背影纹丝不动,刻俄柏只是更深地埋下头,连那个沉默的库兰塔男人也仿佛没有听见。这片荒原吞噬了一切声音和希望,只留下死寂。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脚底最先传来。

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顺着龟裂的大地,通过磨薄的靴底,一直传到他们疲惫不堪的骨骼深处。紧接着,耳朵才捕捉到了那声音的源头——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零件。

那嗡鸣声起初若有若无,像是耳鸣,但它在飞快地成长。由远及近,从一种需要凝神细听的震颤,迅速放大成撕扯空气的轰响,压过了风声,压过了他们自己的心跳声。

“那是什么?”刻俄柏的声音里带着恐惧的颤音,她本能地松开怀里的洛洛,小跑两步,躲到伊娜莉丝的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伊娜莉丝的反应快得像一道绷紧的弦。她弯下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动作,将背上毫无生气的芙兰卡平放在地上。这个动作抽空了她所剩无几的力气,但她直起身时,空出来的右手已经按住了腰间铳械冰冷的握柄。

“戒备。”

她的声音很低,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个黑点终于挣脱了地平线上那片浑浊的灰黄,闯入了他们的视野。

它没有在天上飞,而是以一种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姿态贴着地面疾驰。速度快得惊人,仿佛不是在行驶,而是在大地上犁开了一道伤口,身后拖拽起一道遮天蔽日的长长烟尘,像一条土黄色的巨龙。

“是载具!有人!”

绝望的死灰在风笛的眼底被瞬间点燃,爆发出灼亮的光芒。前一秒还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疲惫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一扫而空。她几乎是跳了起来,朝着那个越来越近的黑点,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动作大得有些滑稽。

“喂!这里!看这里!我们在这里!”她的喊声因为激动而破了音,带着哭腔。

“趴下!”

然而,对方已经听到了风笛的呼唤。

那架造型奇特、充满了粗犷金属质感的陆行载具,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急刹。

刺耳的摩擦声和它卷起的狂风沙暴,像一堵无形的墙,劈头盖脸地砸在每个人身上。风笛的呼喊被瞬间吞没,她被吹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用手臂护住脸。沙粒像针一样刺痛着裸露的皮肤。

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世界陷入短暂的寂静。

在一片呛人的尘土中,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载具引擎的轰鸣骤然消失,只剩下风声,以及每个人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那阵沉重的机括声先是像一声呻吟,随即转为刺耳的尖啸,伴随着气阀泄压时绵长的“嘶嘶”声,载具侧面的舱门缓缓向下方开启。它像是一座吊桥,最终重重地砸在龟裂的土地上,发出一声结结实实的闷响,震起一圈新的尘埃。一个巨大的,漆黑的入口,就这么敞开在他们面前,像一只钢铁巨兽终于张开了它的嘴。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从那片深邃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是个斐迪亚男人,轮廓魁梧得惊人,背上那面几乎有他半个人高的重盾,让他的影子在荒原上投下如山峦般的压迫感。他脸上戴着厚重的防风目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没有急于开口,只是迈开了沉稳得近乎冷酷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坚实,仿佛脚下不是干裂的荒土,而是他所熟悉的甲板。

风笛用力眨了眨被沙尘迷住的眼睛,当她终于看清那张被目镜和灰尘掩盖的熟悉轮廓时,一种近乎痉挛的狂喜攫住了她。

“AcE教官?”

她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那个被称为AcE的男人停下了脚步,似乎对方能叫出他的名字也让他也愣住了。他抬起手,有些迟疑地推了推脸上的目镜,露出一双在风沙中依然显得沉静的眼睛。

目光落在风笛身上,从她破烂不堪的衣服,扫到她那张又脏又乱、却写满劫后余生的脸上。

“你是……维多利亚近卫学院的风笛?”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你怎么会在这里?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越过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风笛,落到她身后那些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的人影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看到了伊娜莉丝,也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沉重的杀气。

风笛的喜悦没有感染到伊娜莉丝,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专业军人气息,让她本能地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她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越过所有人,死死地钉在那个斐迪亚男人身上。她没有看他的脸,也没有理会他的问话。

她看着他身上那套虽然布满尘土、但依旧能辨认出形制的制服,看着他肩膀上那个在磨损中显得有些不起眼的标志。

周围呼啸的风声,在这一刻仿佛突然被抽离了。

脚下那片似乎永远在震动、永远不可靠的干裂土地,在她的感知中,似乎也变得坚实了一点。

她扶着芙兰卡冰冷身体的手臂,那股因为脱力和紧张而无法抑制的颤抖,不知不觉间,平息了。

那个标志,她认得。

罗德岛。

AcE的目光从激动不已的风笛身上移开,那是一种军人审视战场的目光,冷静、锐利,不放过任何细节。

最终落在了搀扶着同伴的伊娜莉丝身上。他没有看她的脸,视线反而停留在她那身破损不堪的战斗服上。

风沙和血污没能完全掩盖其原本的制式和剪裁。

“你身上这是……黑钢国际的制服?”AcE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虽然标志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但这质地和做工,不像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凑数的。”

他的眼光确实很毒,一语道破了这身制服的来历。

伊娜莉丝迎着AcE那被风镜遮挡的视线,扶着芙兰卡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这个动作让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同伴生命体征的微弱。她的声音比这荒原上的风更冷,也更直接。

“你是罗德岛的人吗?”

AcE似乎对她忽略自己的问题并不意外,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是的。”

他抬手,用拇指和食指的关节擦了擦风镜上新蒙上的一层薄尘,动作干练而沉稳。

“一名天灾信使向我们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报告说这片区域出现了强度异常的源石能量波动。我刚结束在维多利亚的任务,就近奉命前来调查。”

他的视线随着话语,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地上。那里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即便在昏迷中,她的存在感也强得无法忽视。在她身体两侧,静静地躺着一对黑白两色的法杖,杖身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萦绕着某种不祥的、正在缓缓平息的能量余晖。

“现在看来,”AcE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确认任务目标后的平静,“我已经找到那个向罗德岛求援的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一直沉默得几乎让人忘记他存在的库兰塔男人,忽然动了动。

他缓缓地抬起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的声音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而显得格外粗粝沙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罗德岛……他们收容感染者。”

这句话说得不响,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伊娜莉丝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的目光在那个开口说话的库兰塔男人和高大的斐迪亚男人之间短暂地来回移动,那是一种快速权衡利弊的审视。

芙兰卡的呼吸太微弱了,胸口的起伏几乎已经消失,如果不是指尖还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脉搏,她几乎就像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绝望像潮水,再一次淹没了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

“我们的医疗干员就在载具上。”

AcE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他显然看穿了伊娜莉丝眼神里那瞬间的动摇和挣扎,那份被现实逼到悬崖边缘的孤注一掷。

他的话语没有多余的修饰,只像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即将坠落的伊娜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