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只是不想被当做异类?为了能够……留在你身边。”沈柒颜攥着手掌,内心挣扎。
零七九先前曾推测过,步星阑体内也存在变种原始病毒,起码是共鸣级别。
确定驰向野体内的病毒等级之后,它推翻了这一猜测,潜伏于步星阑身体里的东西恐怕更加深奥,难以揣测!
看着她抿起的嘴唇和绷紧的侧脸,沈柒颜幽幽叹出一口气。
“没有谁想被当做怪物,就算是野哥那么强大的人,恐怕也无法承受!星星,他很爱很爱你,我可以理解那种恐惧。”
步星阑猛地转过身背对她,视线穿过车门上的小窗往外延伸。
费尔班克斯的冻土荒原在夜色中沉入一片铁青,避难所高墙上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徒劳地切割着无边寒冷与死寂。
在这片绝望的底色之上,一个男人的血液里却流淌着足以对抗深渊的秘密。
一个需要疼痛才能被证明“正常”的秘密,一个为了留下而甘愿受伤的秘密!
冰霜无声爬上玻璃窗,蜿蜒的纹路在灯光下有些泛白。
步星阑的指尖残留着报告单粗糙的触感,上面每一个飙升的节点都像钢针一般,深深扎进她多年来构筑的认知壁垒里!
万象枢,这个来自远古的幽灵,不仅在驰向野的血管里潜伏,更像一个狡黠的棋手,悄然扭曲着规则。
“触发机制……”她喃喃低语,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玻璃上凝成一小片模糊的白雾。
沈柒颜的“钥匙理论”在她的脑海中盘桓不去。
丧尸病毒是钥匙,组织损伤是钥匙,甚至……信任的缺失或许也是启动这股诡异力量的关键!
驰向野抓住她的双手,连同枪口一起抵住自己心脏时的眼神,平静得近乎献祭!
他真的……还是他吗?
还是说……她费尽心思、差点拼上一条性命才带回来的爱人,其实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驰向野?
想到这种可能,步星阑心头漫上一股巨大的绝望,几乎将她淹没!
身后传来沈柒颜收拾样本试管的轻微碰撞声,那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没有回头,目光穿过结霜的车窗,仿佛要穿透低沉的夜色,落在那个或许正站在屋檐下,无声凝望越野车的男人身上。
他的作战服底下,那道由她亲手留下的伤痕,此刻是沉默的证词,还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看来,这个答案必须由她亲自挖掘!
“我们现在怎么办?”沈柒颜捧着试管,神色有些迷惘,“这些……还需要尝试吗?”
步星阑摇头,“不急,就算他的血液表现出非凡的再生能力,也无法确定作用于人体后一定能起到正向效果,不能拿bonnie和Nora的生命冒险,得先确定一件事。”
两人又讨论了小半个钟头,商议好了接下来的行动。
沈柒颜推开车门回头道:“我先去找小艾帮忙,你……”
话还没说完,外头忽然传来一声询问:“找小艾做什么?”
她立马将后半句吞了回去,有些僵硬地定在原地看着外头那位。
驰向野不知什么时候立在车门外,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投下一片阴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沈柒颜咽了咽口水,不太自然道:“没、没什么?需要一点实验材料,找他拿……”
驰向野微微抬着下巴问:“饿了吧?我做了手擀面,还有一些在食堂,要不要尝尝?”
他的唇边挂着温和笑意,神情柔和没有丝毫异常,沈柒颜心头泛起一阵阵暖意,下意识点头,“好啊,正好有点饿……”
话音未落,肩膀上忽然搭过来一只手,指尖微凉。
步星阑按着她蠢蠢欲动的小身板,冷声道:“先去找小艾,完成手头工作。”
沈柒颜整个人微微一震,如梦初醒般晃了晃脑袋,尴尬一笑,立即下车从驰向野身旁溜走。
“这么急?饭都不吃了?什么事啊?”驰向野转头看了眼。
“没什么,疫苗改良到了关键阶段,忙完再吃也不迟。”步星阑转身回到实验台,语气平静道,“你上来,给你看个东西。”
“来了!” 驰向野长腿一跨,轻松进了车厢,动作流畅带着他特有的不拘小节。
车门被猛地关上,携带着外头的冷风和他身上惯有的气息,一起涌了进来。
“什么好东西?”他侧过身,脸上挂着轻松又期待的笑容,目光灼灼地投向眼前站着的人。
步星阑双手摁在实验桌上,没有立刻回应。
她低着头,鬓角乌黑的发丝垂落几缕,遮挡了小半张脸。
车厢顶部洒落的冷白光线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条,此刻的她就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显示着她并非死物。
车内弥霎时间漫起一股异样的沉重,空气仿佛凝滞。
“星星?”驰向野心头微微一沉,唇边笑意淡了些。
他本能地靠过去,结实的手臂张开,熟练又亲昵地圈住她纤细的腰肢。
双手绕过她的小腹,在身前交叉相扣,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将她整个拢在怀里,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他低下头,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的发丝。
“要给我看什么?”
他又问了第二遍,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显而易见的担忧,下巴很自然地就要搁在她的肩膀上,寻求着更深的依偎。
就在这一瞬间,步星阑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如同受惊的猎豹,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驰向野只觉得怀中一空,那个他以为需要安慰依靠的柔软身体,瞬间变得坚硬且充满距离感。
他被迫向后撤开一小段,掀起的眼帘刚好撞上她抬起的双眸。
那双他熟悉无比的眼瞳,此刻冰冷得像是深冬冻结的湖面,毫无波澜。
而在那冰层之下一闪而过的,是一抹让他心脏骤停的?决然?!
那不是犹豫,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斩断一切、孤注一掷的冰冷决心!
“你怎么……”
驰向野的疑问刚冲出喉咙,甚至没能来得及组成完整的句子,一道细微、迅疾、却又无比刺眼的?冷光?,骤然从步星阑垂在身侧的右手中亮起!
那道光极其短暂,却像刀刃般划开了车内低迷的空气,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
驰向野的瞳孔急剧收缩,大脑甚至来不及发出“危险”的指令,身体的本能预警才刚刚开始调动肌肉。
“嗤……”一声微不可闻的细响冲进耳膜,紧接着,左侧脖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感觉太过细微,如同被蜜蜂的毒针蛰了一下,却又带着某种穿透力,瞬间麻痹了那一小块皮肤底下的神经。
驰向野浑身一僵,所有动作和思绪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那道冷光的来源!
步星阑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支?金属注射器?,极其微小且精巧,在顶灯下泛着冷光,此刻正稳稳扎进他颈侧最脆弱的皮肤之下。
她的拇指压在推杆上,指节有些苍白,动作却稳定得可怕,没有一丝颤抖。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驰向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冰冷异物嵌进自己的皮肤和血管里,也能感觉到推杆正在微微下压。
难以置信的惊骇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血液!
他僵在原地,全身肌肉紧绷,连呼吸都忘了,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步星阑近在咫尺的脸——那张依旧美丽,却只剩下冰冷寒意的脸。
“为什么……”他的喉咙里艰难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嘶哑得不像自己,深入骨髓的寒意比那冰冷的针头带来的刺痛感更加猛烈。
步星阑的眼神没有丝毫松动,那片冰湖之下似乎涌动着他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她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将注射器内剩余的液体用力推入他的身体里!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忽然弯了弯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浑身肌肉蓦的放松,“好……”
随着这声轻叹,步星阑只觉手下一松,注射器猛地推到底。
冰冷的液体如同一条细小的毒蛇,顺着血管蜿蜒而下,带走了驰向野最后一丝体温。
也带走了他对这个世界、对眼前爱人的全部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