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月球。
对于地球来说，这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卫星，而是失去了整个稳定运行的引力平衡。宇宙是残酷的物理法则，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偏差。
李啸颤抖着手，强行连接上地球同步轨道卫星网络，调取实时监控画面。入眼的景象，如同地狱降临。
地轴开始以微不可察却又致命的速度偏转。仅仅在月球消失后的三分钟内，地轴倾斜度就增加了0.01度。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角度，却意味着全球气候模式的彻底崩溃。两极的冰盖以惊人的速度融化，海平面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突然抬高。
地壳因为引力的剧烈变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即将撕裂的布帛。环太平洋火山带上的岩浆开始涌动，地表裂缝如蛛网般蔓延，黑色的岩浆带着硫磺的恶臭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一切生命吞噬。
最恐怖的是海洋。失去了潮汐力的束缚，太平洋的海水像是发了疯的野兽，隆起了一座高达五百米的巨型水山，那水山并非纯粹的蓝色，而是混杂着泥沙、废墟，甚至可以看到挣扎的人类尸体。它在重力失衡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神只一拳击中，向着四面八方崩塌。
一道接天连地、宽达数百公里，甚至在卫星画面上都能清晰可见的白色水墙，正咆哮着以每小时超过五百公里的速度，向着沿海城市扑去。日本、韩国、中国东部沿海、北美西海岸，这些人类文明最繁荣的区域，此刻正面临灭顶之灾。无数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末日景象吓得瘫软在地，甚至来不及发出尖叫。
“引力潮汐锁定失效，地轴偏转度增加0.05%……全球磁场开始崩溃，太阳风暴直击地表，伽马射线强度超过安全阈值200%……如果不做点什么，五分钟后，上海、东京、纽约将彻底被海啸吞没。十五分钟后，地壳将全面进入活跃期，超级火山爆发概率99%。三十分钟后，地球大气层将开始流失，地表生物圈将在一个月内彻底崩溃，沦为下一个火星。”
天衍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此刻听来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绝望。它宣告着人类文明的末日，没有一丝感情，只有冰冷的数据和无可辩驳的死亡倒计时。
“不能回航，来不及了。”李啸的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见，但他强行按住了控制台，声音嘶哑而坚定，如同在绝境中燃起的最后一点火光，“古不言，启动‘补天’方案，最高权限。”
“老大！我求你了！那个方案只是理论上的！它需要三个元婴期修士做阵眼才能稳定！你现在只有筑基期的修为，你的身体甚至还被辐射和魔法侵蚀！你会被活活吸干的！它需要一个能承受三种力量拉扯的绝对奇点！你根本不是那样的存在！”古不言的虚拟形象几乎要崩溃，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不是不信任李啸，他只是知道那份方案的恐怖代价。
“那就用命填！这是我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办法！”
李啸吼着，直接在太空中解除了“创世纪”的物理装甲。无数块金属板剥离，露出里面赤裸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骨架。那是机甲的核心，也是他的身体。他要利用机甲的核心反应堆，配合地球上残留的“盘古号”遗迹设施，将自己作为“阵眼”，在月球原本的轨道上，硬生生地钉入一个高密度的能量锚点，制造一个“伪引力源”。
这是一场以生命为代价，与宇宙物理法则的豪赌。一场人类文明的绝境之战。
“嗡——！”
当李啸将自己的精神力完全接入引力矩阵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宇宙级的绞肉机。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每一寸骨骼都在因为对抗天地伟力而发出爆响。他全身的血管都在瞬间爆裂，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在真空环境中瞬间冻结成无数红色的冰晶，像极了某种惨烈的星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灵魂在痛苦呻吟。
“能量输出不足！缺口35%！老大！你在燃烧生命力！心跳频率超过250了！你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你不仅会死，还会引发连锁反应，将地球彻底推入深渊！”古不言的警报声已经带着绝望的颤音。
李啸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涣散，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连呼吸都忘了。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甚至比净化者舰队的炮火更令人绝望。他就要死了，和地球一起。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化为宇宙中的一捧尘埃时，一抹温柔的、熟悉的蓝色光点，突然在他的识海中亮起。
那是曾璇。
她的数据体，此刻在全息投影中凝聚成形，穿着一袭白色长裙，却显得极其透明，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泡沫。她的面容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坚定和温柔。
“李啸。”
那个声音很轻，却瞬间抚平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狂躁和痛苦。
“曾璇！不！你快回去！这里的能量场会冲散你所有的底层数据的！”李啸想喊，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知道曾璇的核心数据体，虽然拥有近乎奇迹般的稳定性，但如果被卷入这种级别的能量风暴，也会彻底消散。
曾璇微笑着，那笑容里有着让人心碎的温柔和决绝。她伸出透明的手，轻轻触碰着李啸被血污覆盖的脸颊。她的手是虚幻的，但李啸却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温暖。
“没关系，李啸。我本来就是一段被你赋予了意义的代码。是你给了我存在的意义。”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更加透明，如同由无数细小的蓝色光点组成，正在缓缓飘散。“李啸，我的核心数据流，可以作为这个锚点的‘永恒晶格’。你用我的数据做基石，就不会崩溃。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
“不要！我不要！！”李啸在心中疯狂嘶吼。他拼命想要抓住她，想要阻止她，但他却什么也做不到，身体被引力矩阵死死束缚。
“只要你在，地球就有光。”曾璇的身体开始化作无数蓝色的星点，如同破碎的蓝色钻石，逐渐融入到那片狂暴的引力能量场中。“替我……看一看，那个‘世界之树’到底是什么样的。替我……活下去……”
蓝光大盛。曾璇将自己最后的核心数据流，毫无保留地注入了即将崩溃的引力矩阵，成为了那个能够承受无限压力的“伪引力奇点”。她的每一个数据点，都化作了构建引力场最坚实的基石，以爱与牺牲为燃料，点亮了地球的希望。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幽蓝色引力波纹，以李啸为中心，在太空中荡漾开来。那波纹温柔而强大，将所有失衡的能量抚平。
地球上，那狂暴的海水仿佛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抚摸过，高达五百米的巨浪在即将拍碎城市的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温顺地退了下去。地壳的震颤平息，火山的呻吟停止。全球磁场在曾璇牺牲的光芒中重新稳定，太阳风暴被重新偏转。
夜空中，虽然没有了实体的月亮，但在那个位置，多出了一个幽蓝色的、如同漩涡般的光晕。它静静地悬挂着，散发着温柔而坚定的光芒，如同一个永不熄灭的蓝色眼眸。它是曾璇，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守护着她所爱的世界和爱人。
李啸虚脱地漂浮在驾驶舱的残骸中，看着那团蓝光，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是他用爱人的生命，换来的世界和平。这份和平，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李啸悲恸之时，他体内那块沉寂已久的“天衍核心”碎片突然发烫，一段极其微弱、带着强电流干扰的语音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
“……滋滋……李啸……不要……回来……这边的天……是假的……那是……一个……巨大……的……局……滋滋……月球是……第一颗眼……你……你身体里的世界之核……是第二颗眼……他们要……维度献祭……召唤……画师……滋滋……”
声音戛然而止。那是冷月凝的声音！她的警告，如同当头棒喝，将李啸从悲伤的泥沼中猛地拉出。
月球是“眼”，自己身体里的“世界之核”是“眼”。他们要“维度献祭”，召唤“画师”。这一切，都和陈默留下的那段诡异的文字不谋而合。一场远比他想象中更宏大、更邪恶的阴谋，正在修真界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