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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汐醒了?”

洛川从魔域尸山血海中爬出,亲眼见过母亲消散,目睹王强和队员惨死,与拾柒并肩死战六眼怪物,体内还蛰伏着与神秘人交易得来的难以掌控的力量。

他早已不是那个帝都象牙塔里的少年,恐惧于他而言并非陌生,但此刻,这份恐惧却格外具体。

他害怕看到妹妹醒来后,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映出被魔域和诅咒侵蚀的痛苦与陌生;更害怕这消息只是一场空欢喜,是绝望氛围下产生的误判,将他刚刚因整理物资而勉强凝聚的一丝心力再次击碎。

帐篷粗糙的帆布帘子近在眼前。他猛地刹住脚步,呼吸粗重,伸向门帘的手停在半空。他需要片刻来凝聚勇气。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极轻地掀开了帘布的一角。

昏暗的光线从缝隙中流淌出来,帐篷内的景象逐渐清晰。

预想中妹妹茫然坐起、脆弱无助的画面并未出现。

洛汐依旧安静地躺在简陋的床铺上,身上盖着那条洗得发白的薄毯,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但......她并非独自一人。

夜溪在这里。

她侧身坐在洛汐的床头,背对着帐篷入口,微微弯着身子,低着头。那一头异色的长发垂落下来。

她的动作吸引了洛川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手正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洛汐的头顶。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指尖极轻地拂过洛汐乌黑发丝间那些突兀的银白。

她的背影透着一股专注。而洛汐的小脑袋,则枕在夜溪并拢的双腿上,睡得格外的沉。

这一幕让洛川心中的恐慌奇异般地平息了些许。

那个因诅咒和阴影而极度怕人、只肯依赖他一人的妹妹,就这么安静地依偎在同样内向寡言的夜溪身边。

“这......?”

夜溪抚摸着洛汐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回过头,竖起手指抵在唇上。

“嘘......”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尘埃里:“......她睡着了。”

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里面没有了之前崩溃时空洞的绝望,也没有了平日的拒人千里,只剩疲惫沉淀后的平静,以及一丝茫然。

她看着洛川脸上那深可见骨的担忧,轻声解释:“她刚才醒了一下,很短,迷迷糊糊的,可能做了噩梦......现在又睡过去了。”

她的解释让洛川的心慢慢落回实处。

不是没醒,只是太虚弱,短暂的清醒后又陷入了保护性的深眠。而且是夜溪在她身边,在她不安时给予了安抚。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蹲下身仔细看。除了银发刺眼,她的脸颊似乎多了些许微弱的血色。

这时,夜溪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腿从洛汐头下挪出来。

洛川默默看着,没有插手。他看着夜溪将洛汐的脑袋妥善安置回枕头上,仔细掖好被角。

“谢谢你。”洛川低声道,“......照顾她。”

夜溪缓缓摇头,视线依旧落在洛汐熟睡的脸上,眼神有些飘忽:“没什么。”

她淡淡地说,“她......很安静。”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而且......看着她,就这样睡着......好像......心里那个总是漏风的地方,会暂时被填上一点点。”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洛川沉默了片刻。

帐篷内昏暗的光线下,夜溪那头渐变色的长发显得格外刺眼——从发根处的墨黑,到中段的烟灰,再到发梢几缕近乎银白的色泽,无声地诉说着她再次经历的记忆崩坏与某种不为人知的剧变。

他想起在老槐树下她那近乎崩溃的空洞,以及此刻她眼中那份极致的平静。

“你......还好吗?你的头发......”他顿了顿,“......之前在外面,你似乎......很不舒服。”

夜溪抚摸洛汐被角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眼,冰蓝色的眸子看向洛川,那里面没有波澜,只有一片近乎真空的茫然,仿佛在努力理解他的问题,又像是在搜寻自己脑海中早已破碎不堪的记忆。

“头发......?”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抬手极轻地碰了碰自己垂在胸前的一缕灰发,眼神里掠过的困惑像是才注意到这种变化。

“唔......不知道......”她最终摇了摇头,“好像......又忘记了什么......脑袋......空空的......其他的......没什么......”

她回答的非常模糊,完全像是事不关己,仿佛在描述别人的状态。

洛川的心微微一沉。他看着夜溪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知道她此刻的状态绝非“没什么”。

但他也明白,追问下去毫无意义,只会增加她的混乱和不安。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他最终只是低声道,“我们......都在这里,别勉强。”

夜溪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波动,像是茫然中透出的一丝困惑,又或许只是一点疲惫。

她没有回应,只是点了下头,然后重新将视线落回洛汐身上。

直到帐篷帘子被轻轻掀开,沉默被打断。

是姜轻雪。

她怀里捧着几件叠得整齐的衣物,脸上带着几分倦色:“都在这儿呢?夜溪也醒了?情况怎么样?”

洛川:“她刚才醒了一次,时间很短,现在又睡熟了。”

姜轻雪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由衷的欣慰。

她走上前,将衣物分递给两人:“这是在叶家捐赠物资里找出来的,还算干净。”

她的目光扫过洛川身上几乎已成布条、沾满血污的破烂衣服,又看看夜溪同样污损的校服,“你们身上的不能再穿了,先换上这些。”

递给夜溪的是一套灰色运动服,尺寸还算合适。递给洛川的,则是一件深蓝色毛衣和黑色运动裤,但尺寸明显小了不少。

洛川展开比划了一下:“嘶......”

姜轻雪面露苦笑:“......叶家捐赠的衣服都是童装,给院里孩子们准备的。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大尺寸了......洛川,你先将就一下吧......总比没有好。”

孤儿院孩子的衣服......?

洛川看着手中小一号的衣物,再看看自己。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攥紧衣物,点了点头:“没关系,能换就行。谢谢姜老师。”

有的穿,总比一直穿着这身从地狱爬出来的破布强。这是最现实的生存需求。

夜溪接过运动服,看了看熟睡的洛汐,略显犹豫。

“夜溪,你先换吧,我看着洛汐。”姜轻雪柔声道。

夜溪这才轻轻点头,拿着衣服就要脱身上的。

“不是!等一下!”洛川见状脸一热,直接跑到帐篷外仔细将帘布的缝隙拉严,然后拿着自己那套明显不合身的衣物跑远。

姜轻雪看着他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与更深的心疼

帐篷内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和洛汐的呼吸声。

干净的衣物象征着一次短暂的休整,一次试图从污秽创伤中剥离的努力。

然而,帐篷之外,暗红色的天空依旧低垂,巨大的裂隙无声蠕动,江城的危机远未结束。

他们获得的,不过是暴风眼中一段短暂而脆弱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