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秦王妃自昨晚便没安过心，一刻钟前终于沉沉入睡，除非事关重大，不然奉莲一概不通报。
左右宋明洛是个信得过的。
“寻宋博士？”
便是如此，奉莲依旧认真听完了小厮的话，古怪道：“是个内侍？姓冯？”
“他是这般自称的。”
奉莲微微动了动脑子，但没个所以然。
她这些年跟着秦王妃，多少晓得利害，朝宋明洛所在的方向抬了下巴：“你过去与她说，再来回话。”
以至于宋明洛吃完一盘甜瓜，便听到了冯绘居然敢来秦王府寻她的事实，颇为目瞪口呆。
“他是没胡须？嗯？”
“是。”
“他方便进来吗？还是我出去说话？你们谁跟着？”明洛三连问。
好在门房的小厮素来伶俐，他忙答：“小人跟着就是，您随小人来。”
“好嘞。”
明洛回望了眼平平无奇的院落屋舍，秦王还没醒。
冯绘那边……多半是太子作妖。
还是太子妃？
处于人生中最大危机的明洛，犹且无知无觉，闲庭漫步般地跟着小厮，于一间茶水间旁的花厅里见到了神情略沉重的冯绘。
“冯先生。”
“喔，你来了。”冯绘赶紧放下装模作样捧着的茶盏，又不自觉地抚了抚微皱的下裳。
“何事？”
明洛言简意赅。
那小厮跟到了门旁没有进来，可天晓得是不是躲在外头偷听，好去汇报。
显然冯绘知道隔墙有耳，神色变幻片刻后直接问：“医馆医院怎么都停了？冯某刚去了槐树巷，宋家也没人。”
“我在秦王府，怎么去坐堂？怎么说？”明洛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太子惦记上她了。
最好彻底弄死秦王。
“能怎么说，无非是恼怒你人不在。”冯绘叹了口气，半晌用唇语道，“太子要你下手。”
明洛无可奈何地摇头：“王府待我大恩。”
冯绘愣了下。
“还请你回去如实转告。”
“其实冯某可以为你遮掩一二……”冯绘决定把话再说透一点，如今局势眼看愈发恶劣，一想到自己的晚年，还有宝贝的亲生女儿。
他必须舍得投资。
“嗯？”明洛眨眨眼。
“只是希望来日，若有不测，宋博士能施以援手。”冯绘可不想年老反而又要重新回去吃苦。
保底做个衣食无忧的富家翁才好。
“好说。”
明洛干脆利落地应了。
左右等她活到那日再说。
不定谁比谁先走呢。
冯绘示警的效果达到，自知不适合留在秦王府，灰溜溜地走了，以明洛的角度看，他简直落荒而逃。
等她不紧不慢地回到正院，得知了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好消息，秦王醒了，这会在吃粥。
具体喝药事宜等她来。
明洛忙快步进了厢房，李二果真坐起在榻上，搭着条轻软的被褥，见她进来目光直直看过来。
“大王，可感到不适？”
明洛温声道。
“觉得恶心，吃不下东西。”要不然他怎么会吃粥。
“这个正常。其他呢？比如脑子……”对着秦王，明洛还是斟酌了下用词，“思想有没有混乱，四肢感受如何？”
她这一说，秦王真摆弄了下手脚，转了转脖子。
“目前都好。”
“小人为大王诊脉。”
“嗯。”
总算这一日里没再出什么幺蛾子，秦王也在殷切期盼里醒转，看着活灵活现神智清醒。
这就又让明洛往深里想了想。
李建成筹谋已久的下毒，就这么点水平？正常来说，毒药应该是千金难求的极品，起码鹤顶红水准啊。
难道真如后世一部分史学家评价的一般，这是李二为了制造舆论优势，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她很快打住了这些无用的思虑。
因为转过天来，刚给秦王请完脉，认真与长孙汇报完毕后，明扬医院被人打砸了。
这还不算，其中一部分医护人员莫名被绑架。
元郎平娃皆在此。
明洛但凡不在医院，他俩就是中流砥柱，一般小病小痛皆能应付过来，算是明洛的接班人。
“谁来王府报信的？”
“是汪姓娘子。”
“叫她进来。”
明洛心里难受地被狠狠抓了一把，划出血淋淋的痕迹，可是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秦王妃正在旁听。
她不免皱眉，目光划过略有不安的明洛，主动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长安乃天子脚下。”
“小人也不知，不过王妃莫要操心，请容小人先去了解下情况，随机应变。”明洛努力想隐瞒过去。
秦王妃其实很欣赏明洛的能干独立，不会事事如女萝般依附着旁人，具有相当程度的主观能动性。
如果说若姚对明洛有不可替代的一部分特性，那么明洛对秦王妃亦是，长孙有时不觉得自己需要奴婢，王府里太多了。
她需要一个副手。
一个偶尔她不在或者她脱身不开，能够替补的存在。
“你去吧。”
长孙没松口许她回医院，秦王这边……虽说脱离了危险期，但保险起见，这段时间她不会放明洛走。
这是明洛求之不得的。
但她看来，没有比秦王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报信的是汪巧月。
众目睽睽下，秦王府奴婢们隐隐的目光打量下，汪巧月一看到宋明洛本身便红了眼眶。
“你慢慢说。”
明洛忙递过一碗冰镇过的银耳羹。
“嗯……”汪巧月鼻音极重，顾不得隔墙有耳，远没有冯绘那般掩人耳目，抽泣着道，“妾……我都没瞧见具体，来人身形极快动作麻利，二话不说地绑了人驾车离开。”
“有几个目击者？”
“很多，当时有不少等着抓药的病患离开。林林总总，怕有十来人。”汪巧月真吓坏了。
因为她后来行至现场，地面上见了血。
没有血流成河那么夸张，但毕竟是承平的长安城，谁能想到有贼子那么光明正大。
“有说放人的条件吗？”
明洛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王府里吃喝不愁，要啥有啥，就是说话太不方便了，明洛总担心被长孙刨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