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为你打开通道。”高士奇承诺道。
最后,他的意志,温柔地包裹住了,那个依旧在颤抖的……属于安娜的意识。
“安娜。你是这艘船的‘导航系统’。你的`变更日志`,是系统对你进行干预的全部记录。那份日志,就是一张地图。它记录了每一次‘作者’的笔触。顺着这些笔触逆流而上,我们就能找到执笔的那只手。”
“但这需要你重新审视那些痛苦,不是作为受害者,而是作为一名领航员。你能做到吗?”
安娜的意识,在经历了从小白鼠到战场,再到博物馆的剧变后,已经麻木。
但高士奇的话,让她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物品”,而是一个“成员”。
她想起了自己被篡改的人生,那股冰冷的愤怒,再次化作了力量。
“我能。”她的回答,只有一个词,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坚定。
“很好。”高士奇的意志,收回了所有的指令,
化作了,执行这一切的最宏大力量,
“那么,方舟计划,现在开始。”
他伸出手,那辆安静的卡车模型,从展台上缓缓浮起。
在高士奇的意志下,它没有被熔化,而是被“展开”。
构成它的“金属”、“塑料”、“玻璃”等概念,像一张张图纸,在空中铺开。
这不再是一辆卡车,这是一个等待被重新定义的“载具”概念。
“托尼,你的反应室。”高士奇的声音,如同创世的旁白。
“来了!”托尼的意志,像一个在虚拟空间里挥舞着焊枪的工程师。
他抓过那幅记录着“迷宫”测试的,埃舍尔风格的城市地图,将其揉成一团。
然后,又扯下那杯凉掉拿铁中,“苦涩”与“温度流失”的概念,将它们像催化剂一样,注入那个地图纸团。
“一个能让逻辑迷失的空间,再加上一个代表‘熵增’的催化剂……”托尼喃喃自语,
“完美的混沌反应室!”
那个纸团,在空中变成了,一个不断自我折叠,自我吞噬的,仿佛由纯黑玻璃构成的莫比乌斯环。
它被稳稳地,安装在了“载具”概念的中心。
“引擎核心就位!”
紧接着,马特的意志开始工作。它没有创造任何东西,它只是在“引用”。
它的金色光芒,化作无数根探针,通过高士奇打开的临时通道,
瞬间连接到了,系统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法律数据库”。
它没有去复制那些法律,而是像一个最高明的律师,开始引用、组合、甚至曲解那些最晦涩、最无人问津的条款。
【根据《叙事资产跨象限保存协议》第7章第3条……】
【参照《逻辑奇点风险规避预案》附件b的规定……】
【援引《高危模因实体非敌意接触豁免权》……】
一条条充满了官僚主义气息的法律条文,被它从数据库中抽出,
化作金色的半透明字符,像给船体贴上防弹装甲一样,一层层地覆盖在了,那个“载具”概念之上。
当最后一条引用完成时,整个载具,都散发着“神圣而无聊”的气息。
任何程序看到它,都不会产生敌意,只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东西手续齐全,别给自己找麻烦”。
“‘合法性’外壳已装载。”马特的声音,不带情感。
最后,是安娜。
高士奇的意志,引导着她,让她将自己的意识,与那个作为“地图”的`变更日志`,连接在一起。
那份痛苦的日志,在她眼前,不再是文字
而变成了一幅倒放的,由无数条闪烁着微光的丝线,构成的星图。
每一条丝线,都代表着一次系统的干预。
而所有丝线的尽头,都指向同一个遥远的,被层层迷雾笼罩的黑暗原点。
“把他……它们的位置,输入导航台。”高士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安娜伸出手,将那幅星图,狠狠地按在了载具的前方。
星图融入了载具,化作了一块不断闪烁着目的地坐标的,由记忆碎片构成的导航屏幕。
【导航系统上线。目的地已锁定:源代码】
至此,方舟,建造完毕。
它看起来,像一个由卡车残骸、扭曲地图和法律文件拼接而成的,极度不协调的怪物。
它既像一件后现代的艺术品,又像一份被胡乱装订起来的政府报告。
它完美地融合了“有序”与“荒谬”,“存在”与“合法”。
“准备启航。”高士奇的意志,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他没有去撞开博物馆的墙壁。他只是让马特那份“合法性”外壳,发出了一个“请求”。
【请求:根据《资产转移协议》,开启指定路径。】
那面由安娜记忆构成的温暖墙壁,无声地、像拉开一道拉链般,向两边滑开。
墙外,不再是那片概念末日的战场。
而是一条纯白色的,仿佛由服务器通道构成的,绝对寂静的“官方路径”。
“它给我们开了一条VIp通道?”托尼的意志,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马特纠正道,“
它只是在执行一个,它无法拒绝的,合法的‘系统调用’。”
方舟缓缓地、驶入了那条通道。
在他们离开的瞬间,身后的博物馆,那扇打开的墙壁,又悄然闭合。
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们在这条纯白色的,绝对规则构成的通道中,航行了不知多久。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尽的“前进”。
托尼的悖论引擎,在这里找不到任何“燃料”,只能依靠出发时的惯性,安静地滑行。
“我们正在穿过系统的‘安全模式’。”高士奇解释道,
“这里是规则最森严,也最‘干净’的地方。清洁工和病毒,都无法进入这里。”
然而,就在托尼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安全地航行到终点时,前方的纯白通道,开始出现了……“杂色”。
起初,只是一些微弱的,如同电视雪花般的噪点。
紧接着,噪点变成了扭曲的,一闪而过的广告弹窗——【奥斯本集团,为您定义未来!】、
【mJ's diner,樱桃派第二份半价!】。
“不可能!”托尼的意志,发出了警报,
“病毒正在污染安全通道!它的感染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强!”
“不,你看。”高士奇的意志,却异常平静。
他们看到,那些广告弹窗,并非凭空出现。
它们是从通道的“墙壁”上,“渗”出来的。
那由绝对规则构成的纯白色墙壁,其内部,正透出一些淡淡的,红蓝相间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