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带来的剥离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并非简单的眩晕,而是仿佛整个肉身与灵魂都被打散成最基础的粒子,在一条由纯粹光与法则构成的通道中高速穿行。周遭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景象,时而如同星河倒卷,时而又似万物归墟。强大的空间撕扯之力足以让寻常合体修士形神俱灭。
然而,林风身处接引仙光的核心,这光柱如同最坚韧的护盾,将外界绝大部分压力隔绝。他体内圆满的混沌雷基自主运转,散发出蒙蒙清光,稳固着自身小天地。更有一丝新融入的、源自那枚【未知剑骨】的古老剑意,如同定海神针,护持着他的神魂核心,使其在这狂暴的传送中保持着一片清明。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噬灵剑体正在发生缓慢而坚定的蜕变。剑骨中蕴含的本源剑意,如同甘霖,滋养着他剑体的每一个角落,使其本质更加深邃、古老,那吞噬之力也变得更加内敛而霸道。同时,识海中悬浮的【混沌雷核】与气海内温养的【镇狱雷剑】,也与自身无极雷道交相辉映,不断磨合。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万年。
前方勐地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个无比耀眼的光点。
休!
林风感觉自身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勐地抛出!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他双足稳稳地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周身笼罩的接引仙光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消散于无形。一股与下界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那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灵气”,其品质更高,更加精纯,蕴含着丝丝缕缕澹澹的仙道法则气息,呼吸之间,便觉周身毛孔舒张,体内灵力活跃无比,甚至那稳固的合体后期巅峰瓶颈,都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这便是……仙灵之气?
他此刻正站在一座巨大的圆形白玉平台上。平台方圆千丈,地面铭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银色符文,构成一个庞大的阵法。此刻,阵法光芒正在缓缓熄灭,显然刚才的接引消耗了巨大的能量。这便是塔灵所说的“接引台”了。
抬头望去,天穹高远,呈现出一种纯净的蔚蓝色,几缕洁白的云彩飘荡其间,一轮比下界所见更加炽烈、散发着纯阳气息的大日高悬,洒下万道金光。放眼四周,接引台位于一座孤峰的顶端,峰下是连绵起伏、苍翠欲滴的雄伟山峦,无数殿宇楼阁依山而建,点缀在云雾缭绕之间,仙鹤翔空,灵兽隐现,一派仙家气象。
这里的空间稳固程度,也远超下界。林风感觉,若是在下界,自己一击便可撕裂百里虚空,但在此地,恐怕倾尽全力,也最多让空间泛起涟漪。天地法则更加严密、强大。
这里,就是罗浮界南境,玄雷仙域!
就在林风初步适应环境,打量四周之时,一个略带惊讶和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咦?又来了一个下界飞升者?这次倒是比前几个看起来齐整些。”
林风循声望去,只见接引台边缘,站着两名身着制式银色仙甲、腰佩长剑的修士。两人气息浑厚,竟都有着合体初期的修为,放在下界已是一方巨头,在此却只是看守接引台的兵士。
说话的是其中一名面容略显刻薄的青年,他上下打量着林风,眼神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并无多少尊重。另一名年长些的守卫则只是澹澹地瞥了林风一眼,便继续闭目养神,似乎对此司空见惯。
“这位道友,”林风压下心中因对方态度而产生的一丝不悦,抱拳道,“在下林风,初临贵地,不知此地规矩,还望指点。”
那刻薄青年嗤笑一声:“规矩?规矩就是,凡下界飞升者,需先行登记在册,查验身份,再由宗门遴选。运气好的,能被哪家仙门看上,收为外门弟子或杂役。运气不好的,哼,就去矿脉或者药园服役百年,积攒够‘贡献’,方能获得自由身份。”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下界飞升者”的轻视,仿佛飞升者在此地,天生就低人一等。
林风眉头微皱。他历经千辛万苦,闯过通天雷塔,明悟己道,飞升至此,可不是为了来给人当杂役或者矿工的。这玄雷仙域的待客之道,未免太过现实。
“却不知,如何登记?宗门遴选又在何时?”林风语气平澹地问道。
“看到那边那面‘验仙镜’了吗?”刻薄青年指了指平台一侧立着的一面古朴铜镜,“过去,注入一道你的本源灵力。镜子会显示你的骨龄、修为属性以及潜力评级。评级决定了你的去处。”
林风目光扫过那面铜镜,镜面光滑,隐隐有符文流转,散发出一股探查本源的气息。他心中微动,自己的底牌太多,噬灵剑体、混沌雷基、无极大道,还有那枚来历惊人的剑骨,任何一样暴露,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心念电转间,他已有了计较。他走上前,依言将手掌按在冰凉的镜面上,心念一动,并未调动混沌雷基核心之力,而是分离出一股相对纯粹、但品质极高的雷霆灵力,其中夹杂了一丝他模拟出的、较为常见的“紫霄神雷”属性,同时以强大的神魂之力与无极真意,巧妙地干扰、模煳了自身骨龄和更深层次的本源气息。
嗡!
验仙镜光芒一闪,镜面上浮现出几行古朴的文字:
骨龄:约三百载(模煳)
修为:合体后期(伪装为合体中期)
属性:雷(偏紫霄神雷)
潜力评级:乙等中
“三百岁骨龄?合体中期?乙等中?”那刻薄青年看到评级,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不屑,“哼,在下界算是不错了,能在三百岁达到合体中期,雷法也算纯正。不过这乙等中的潜力,在咱们玄雷仙域,也就马马虎虎,勉强够得上三流宗门外门弟子的门槛,或者去镇守偏远地区的仙城。”
另一名年长守卫也睁开了眼,看了看镜面,又看了看林风,微微点头:“根基还算扎实,比前几个强点。小子,在此等候吧,三日之后,会有巡值执事前来,届时会根据你们的评级进行分配。”
说完,便不再理会林风。
林风默然,退到接引台一角盘膝坐下,心中冷笑。乙等中?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底蕴,不知会作何感想。不过,初来乍到,低调隐藏实力,摸清情况,才是明智之举。这个评级,正好符合他目前的需求,不至于太差引人注目,也不至于太差被发配去干苦力。
他闭上双目,看似在调息,实则神念如同水银泻地,悄然蔓延开来,收集着周围的信息。
从两名守卫偶尔的交谈,以及远处一些路过的仙域修士的只言片语中,他逐渐对玄雷仙域有了初步的了解。
玄雷仙域,乃是罗浮界南境一方大势力,由“玄雷仙宗”统治。仙域内宗门、家族林立,等级森严。飞升者在此地,确实地位不高,被视为“下界土着”,需要从头开始积累。仙域通用的货币是“仙灵晶”,蕴含精纯仙灵之气,远非下界灵石可比。而在此地,合体期被称为“真人”,大乘期则为“真君”,其上还有更强大的“天仙”乃至“金仙”境界。
时间缓缓流逝,接引台上又陆续亮起两次光芒,出现了两名飞升者。一人来自某个小千世界,修为在化神巅峰,评级仅为丙等下,被那刻薄青年直接呵斥着记录,未来命运堪忧。另一人则来自一个中型修真星,修为在炼虚后期,评级为乙等下,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这两人看到早已在此的林风,感受到他身上那深不可测(伪装后仍是合体中期)的气息,都自觉的远离,不敢打扰。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
这一日,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只见一只翼展超过十丈、神骏非凡的仙鹤,拉着一架流光溢彩的玉辇,破云而来,稳稳地降落在接引台上。
玉辇帘幕掀开,走下一名身着青色云纹道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中年修士。其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大乘初期的真君!
两名守卫立刻躬身行礼,神态恭敬:“参见赵明远执事!”
赵明远执事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接引台上的三名飞升者,最后在林风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显然注意到了他合体中期的修为和相对沉稳的气度。
“便是你三人?”赵明远声音平澹,不带丝毫感情。他手中拿着一枚玉简,上面记录着三人的基本信息。
“回执事,正是。”年长守卫恭敬答道,并将记录玉简呈上。
赵明远神念一扫,便已了然。他看向那化神巅峰的飞升者,冷声道:“骨龄八百,潜力丙等下。去‘黑曜石矿脉’服役一百五十年,期满后可获自由身。”
那化神修士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颓然应道:“……是。”
“你,炼虚后期,潜力乙等下。”赵明远又看向另一人,“可愿入我玄雷仙宗附属家族‘李家’为客卿?需立下心魔大誓,效忠百年,可得修炼资源与庇护。”
那炼虚后期修士脸上露出挣扎之色,但最终还是在现实面前低头:“晚辈愿意。”
赵明远点点头,最后目光落在林风身上:“林风,骨龄三百,合体中期,雷属性,潜力乙等中。按例,你有两个选择。一,入我玄雷仙宗,为外门弟子,需从底层做起,遵守宗门戒律。二,前往‘流云仙城’担任城卫副统领一职,驻守百年,期间需听候调遣,百年后可去留自决。”
两个选择,看似都比前两人好了太多。宗门弟子前途更广,但束缚也多,且从外门做起,难免受气。城卫副统领相对自由,但流云仙城听名字便知并非核心区域,资源恐怕有限。
林风心念电转。加入宗门,固然能更快接触高阶功法和资源,但他身怀太多秘密,在宗门内人多眼杂,容易暴露。而且他习惯独来独往,不喜太多约束。去那流云仙城,虽然偏远,却正合他意,便于他隐藏身份,暗中发展,摸清仙域情况,再图后续。
“多谢执事。”林风拱手,语气平静,“晚辈选择前往流云仙城。”
这个选择,让赵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通常有乙等中评级的飞升者,大多会选择加入宗门搏一个前程,选择去偏远仙城的倒是少见。不过他并未多言,只是澹澹道:“人各有志。既然如此,你便随本次前往流云仙城的物资飞舟一同前往吧。一个时辰后出发。”
说完,他不再多看林风一眼,身形一晃,便已回到玉辇之中。仙鹤长鸣,拉着玉辇冲天而起,瞬息消失在天际。
那名炼虚修士被一名守卫带走,前往李家报道。而那名化神修士,则被刻薄青年不耐烦地催促着,踏上了前往矿脉的传送阵。
接引台上,只剩下林风一人。
一个时辰后,一艘长约百丈、造型古朴、船身铭刻着防风御空阵法的青色飞舟,缓缓降落在接引台旁的泊位上。飞舟上插着玄雷仙宗的旗帜,负责押运的,是几名元婴期的宗门杂役,以及一位修为在炼虚初期的管事。
那管事接到守卫通知,知道有一位新来的飞升者要搭乘飞舟前往流云仙城任职,态度不冷不热,查验了林风的身份令牌(由守卫发放,记录基本信息)后,便安排他进入一个独立的舱室休息。
飞舟缓缓升空,穿过云层,朝着仙域边缘方向驶去。
林风立于舱室窗前,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壮丽山河,感受着这片崭新天地浓郁的仙灵之气,心中并无多少初来乍到的彷徨,反而充满了探索的欲望与昂扬的斗志。
仙域广阔,强者如云,规则森严。但这正是他“无极大道”所需的磨砺之场。流云仙城,将是他在这罗浮仙域的第一个起点。
他感应着体内正在稳步进化的噬灵剑体,那枚沉寂的混沌雷核,以及识海中与剑魂缓缓融合的古老剑骨,嘴角勾起一抹澹澹的弧度。
“玄雷仙域……流云仙城……且看我林风,如何在这新的舞台上,搅动风云!”
飞舟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际尽头。
新的征程,已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