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位于梨泰院的别墅书房，已是深夜。
窗外的汉城依旧有点点灯火。
李振宇脱下礼服外套，松开领带，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褪去，恢复了平日里深沉的思索。
郑秀妍为他端来一杯温热的参茶，轻声问：“累了吧？”
“还好。”李振宇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书桌上那份关于韩进集团近期动态的厚厚文件上。
“看着台上风光，台下才是真正的战场。”
郑秀妍在他对面坐下，说道：
“今晚，三星和大宇的人，似乎离我们远远的。”
李振宇哼笑一声：
“他们是在观望，也是在警惕。我风头越劲，他们心里就越不安。尤其是……”
他用手指敲了敲韩进的文件：“赵重勋那个老家伙，今晚肯定没睡。”
“芬兰那边，明哲不是已经安排妥当了吗？”郑秀妍问道。
“调查团翻不起大浪。”
李振宇语气肯定：“我现在想的，不是他们能不能找到‘证据’，而是如何利用韩进现在的困境，把它彻底……吃掉。”
郑秀妍微微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吞并韩进？振宇，这可不是小事。
韩进虽然遭受重创，航运业务萎缩，地产和酒店也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它的资产规模、尤其是那些国际航线和港口权益，依然很可观。
我们强盛现在资金流非常紧张，新村运动和重化工基地像个无底洞，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现金。”
“我知道。”
李振宇放下茶杯，身体前倾，眼中闪烁着一种猎人锁定目标时的光芒：
“所以，我们不能硬来，不能搞传统的恶意收购。
那样代价太大，而且容易引起其他财阀的联合反弹，甚至总统府那边也会有顾虑。”
他拿起韩进的报告，一页页翻看着，像是在审视一头受伤巨兽的脉络：
“你看，韩进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外部的竞争，而是内部。
赵亮镐死了，赵重勋年纪大了，又没有明确、有能力服众的继承人。
集团内部，那些老臣、各派系，现在肯定是人心惶惶，各有各的算盘。”
郑秀妍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你是说，从内部瓦解？”
“没错。”
李振宇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赵重勋就像一头受了重伤，但獠牙还在的老狮子。
我们不能直接冲上去跟他搏命，那样就算赢了也会遍体鳞伤。
我们要做的，是不断地在他周围点火，制造麻烦，消耗他本就不多的精力和韩进最后的那点元气。
让他疲于奔命，让他心力交瘁。”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缓缓踱步，思路越来越清晰：
“韩进现在风雨飘摇，最需要的是稳定和资金。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首先，舆论上。”
他停下脚步：“让瘦猴那边，继续‘润物细无声’。不必造谣，只需要‘适时’地、‘客观’地报道韩进面临的困难。
比如某条重要航线因为缺乏维护资金可能停运，某个海外项目出现巨额亏损，内部高管对集团未来方向产生分歧等等。
要让市场、让银行、让韩进的合作伙伴，对韩进持续失去信心。”
郑秀妍点头：“这会让他们的融资渠道更加困难。”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人。”
李振宇目光深邃：
“韩胜浩被派去了芬兰，韩进总部现在是谁在主持大局？
那些掌握实权的部长、理事，难道就甘心跟着一艘注定要沉没的船一起死？
相定，”
他看向一直安静坐在旁边记录的李相定：
“你通过各种渠道，私下接触韩进内部那些有能力、但对现状不满的中高层。
不必急着让他们叛变，只需要表达我们强盛对人才的渴望，以及对未来整合后他们位置的‘潜在安排’。
有时候，一个模糊的承诺，比真金白银更能撩动人心。”
李相定扶了扶眼镜，沉稳地点头：
“明白，会长。我会挑选合适的目标，用最隐蔽的方式进行。”
“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给赵重勋那老家伙找麻烦。”
李振宇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耐心：
“让他今天忙着应付银行的催款，明天处理高管的离职传闻，后天又要为市场份额下滑焦头烂额。
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儿子死了，后继无人，内部人心离散……我看他还能撑多久！”
他走回书桌后，重新坐下，眼神恢复了平静，却更显深沉：
“我们不急。我们有时间陪他慢慢玩。等到他被这些琐事、烦事耗尽最后一丝心力，等到韩进内部彻底分崩离析，等到这头老狮子油尽灯枯的时候……”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书房里的其他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目标不是击倒，而是熬死。
郑秀妍看着丈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认同。
商场的残酷，她比谁都清楚。
“这样一来，我们确实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只是……这个过程，需要极强的耐心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我们有这个耐心。”
李振宇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韩进这块肥肉，我们强盛吃定了。只不过，吃法要讲究。不能囫囵吞枣，要细嚼慢咽。”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参茶，一饮而尽，仿佛饮下的不是茶，而是决胜千里的决心。
“通知下去，按照这个思路，开始布局。记住，动作要轻，要慢。”
韩进集团总部大楼，曾经象征着韩国航运业霸主地位的建筑，如今仿佛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暮气。
会长办公室所在的顶层，气氛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重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比起几个月前，他显得更加苍老和消瘦。
眼袋深重，眼神虽然依旧努力维持着威严，但深处却难以掩饰一种疲惫和疑惧。
儿子赵亮镐死在芬兰的“意外”，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不仅带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痛，更彻底击碎了他对未来的布局和指望。
他现在看谁都带着一丝审视。
失去了明确的继承人，他变得更加独断，也更加……胆小。
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生怕一个决策失误，就会让摇摇欲坠的韩进彻底崩塌，或者被虎视眈眈的对手，尤其是那个李振宇，找到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