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头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
他身后的村民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村口。
只有那些逃跑的山匪发出的慌乱脚步声，显得格外刺耳。
神月佑根本没有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蝼蚁。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瘫倒在地的黑袍蛊师，看着那些惊恐万状的村民，看着这个被他一瞬间颠覆了秩序的世界。
“噗通！”
瘫软在地的黑袍蛊师，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神月佑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
额头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神……神仙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神仙天威！求您……求您饶小人一条狗命！”
他哭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再也没有了之前半点高高在上的“仙师”模样。
力量被抽空，本命蛊化为虚无，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死亡的恐惧，让他彻底抛弃了所有的尊严。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人，是神，是魔！
他甚至不敢去抬头看神月佑的脸，只能疯狂地磕头，用最卑微的姿态乞求一线生机。
“饶你？”
神月佑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但就是这种平淡，让黑袍蛊师的心脏骤然揪紧。
未知的审判，才是最可怕的。
“我……我愿意献出我所有的财物！我这些年积攒的所有宝贝，全都献给神仙！只求神仙能放我一条生路！”
黑袍蛊师颤抖着，急切地表明自己的价值。
就在这时，那些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山匪，突然一个个发出了惨叫。
“啊！我的腿！”
“动不了了！我的身体动不了了！”
他们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再前进半步，一个个惊恐地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却只能在原地打转。
神月佑甚至没有回头。
“跑？”
他吐出一个字。
“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这句问话，让所有山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个为首的山匪头目，反应最快，他“哐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朴刀，连滚带爬地回到场中，朝着神月佑的方向跪了下来，脑袋死死地贴着地面。
“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啊！”
“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被猪油蒙了心，才敢来这里撒野！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有了他带头，其余的山匪也纷纷反应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扔掉武器，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整个场面，变得无比诡异。
几十个凶神恶煞的山匪，跪了一地，对着一个少年的背影，磕头如捣蒜。
神月佑没有理会他们。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了那个黑袍蛊师的身上。
“你的财物？”
“是是是！我的全部财物！”
黑袍蛊师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布袋，双手颤抖着高高举起。
那布袋看起来不大，但里面鼓鼓囊囊，显然装了不少东西。
这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
神月佑瞥了一眼那个布袋，然后转向了王老头和一众村民。
“他们抢了你们什么？”
王老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愣住了。
他身后的一个中年汉子，鼓起勇气，颤声回答：“回……回仙师的话，他们抢走了我们村里……所有的粮食，还有……还有几家的耕牛……”
神月佑点了点头。
他再次看向地上的黑袍蛊师和山匪头目。
“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
山匪头目把头磕得砰砰响。
“仙师放心！我们马上！马上就把所有东西都还回来！不！双倍！我们双倍奉还！不不不！十倍！我们十倍补偿给村民们！”
在绝对的死亡恐惧面前，什么财物，什么脸面，全都是狗屁。
能活命，比什么都重要。
神月佑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杀光他们很简单。
但也很无聊。
当了那么久的社畜，偶尔体验一下制定规则的甲方，感觉似乎也不错。
“你的财物，用来补偿这个村子的损失。”
神月佑对着黑袍蛊师命令道。
“是！是！应该的！完全应该！”
黑袍蛊师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将手中的布袋朝着王老头的方向推了过去。
可他不敢起身，只能在地上匍匐着，一点点往前挪。
“另外，”神月佑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今天起，一年之内，这个村子，由你来庇护。”
黑袍蛊师的动作停住了。
庇护？
他一个连元气都无法调动的废人，拿什么庇护？
他脸上的绝望再次浮现。
“仙师……我……我的蛊虫都没了，修为也……也废了……我……”
“这是你的事。”
神月佑打断了他的话。
“我只看结果。一年后，这个村子若有任何闪失，或者你敢阳奉阴违……”
神月佑停顿了一下。
“你的下场，会比你的那些虫子，惨烈一万倍。”
这句话，让黑袍蛊师浑身一哆嗦。
比蛊虫崩解更惨烈的下场？
他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但他毫不怀疑对方能做到。
求生的本能，让他脑子飞速运转。
修为是废了，但他毕竟是二转蛊师，见识和人脉还在。哪怕是当个骗子，也能唬住不少普通人。庇护一个凡人村落一年，似乎……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是！小人遵命！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守护村子一年的周全！绝不敢有半点懈怠！”
他再次重重磕头，算是接下了这个命令。
神月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村落的四周，虚空一按。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村庄。
村民们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那个黑袍蛊师，和那些山匪，却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村子笼罩。
那大网之上，流转着让他们灵魂都在战栗的法则气息。
“我在村子周围，留下了一道印记。”
神月佑淡淡地开口。
“一年之内，任何对这个村子抱有恶意的人，一旦踏入，印记便会自动触发。”
“至于后果……你们可以试试。”
山匪们吓得魂都快没了，把头埋得更深了。
试？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试啊！
连仙师的蛊虫大军都能被一个动作抹除，他们这些凡人去试，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村民们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位神秘的强者，不仅救了他们，还给了他们一道真正的护身符！
“扑通！”
王老头率先跪了下来。
紧接着，他身后所有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他们的脸上，交织着恐惧、震撼，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以复加的敬畏。
“多谢神仙……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神仙大恩大德，我们全村上下，永世不忘！”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只能用最古老，也最真诚的方式，向这位给予他们新生的人，献上自己的膝盖。
神月佑没有回头去看他们。
他不需要这些凡人的感谢。
他转过身，朝着村外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把事情办好。”
这句话，是留给那些山匪和黑袍蛊师的。
山匪头目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那股压在心头的沉重压力才稍稍减退。
他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活下来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