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玄冥冰原。
这是一片永恒的银白世界,目之所及,皆是连绵起伏的冰山雪岭,寒风如刀,卷起漫天冰晶,发出凄厉的呼啸。空气中弥漫着极致的寒意,寻常筑基修士在此,若无重宝护身,只怕顷刻间便会被冻毙神魂。就连灵气,都仿佛被这酷寒冻结,运转滞涩。
玄岩与幽姬行走在这片生命禁区。他们龟蛇合一,周身笼罩着一层厚重的玄冥水光,将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隔绝在外。玄冥之力本就属水之阴寒一脉,在此地虽受压制,却也能勉强抗衡。两人凭借着元婴境界的强横修为与血脉中对水元波动的敏锐感知,朝着那至寒至纯的癸水本源气息传来的方向,艰难前行。
越是深入,寒意越是恐怖。冰山呈现出幽蓝色泽,坚逾精钢,空间都仿佛被冻出细密的黑色裂痕。玄岩与幽姬不得不将元婴法相显化,龟蛇盘绕,玄冥重水化作一道流转不息的黑水屏障,才堪堪抵住那无孔不入的极致冰寒。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由万年玄冰构成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巨大冰谷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两人心神剧震。
冰谷的尽头,并非更加酷寒的绝地,而是一片浩瀚无垠、水色幽深如墨的……地下海!海水并非液态,也非固态,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寒气与重量的“玄冥真水”!海水之上,并无冰雪,反而弥漫着浓郁的水灵雾气,一座完全由各种色彩珊瑚、巨大珍珠、夜明神玉构筑而成的、散发着古老、威严、磅礴气息的宫殿群,静静地矗立在幽深的海水之中,若隐若现。
龙宫!传说中的北海龙宫!
而那让玄岩与幽姬追寻的、至纯的癸水本源波动,其源头,正是来自这座深藏于玄冥冰原之下的古老龙宫!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龙宫,乃是水族至尊居所,底蕴深不可测,绝非可以擅闯之地。他们收敛气息,缓缓降落在龙宫那巨大的、由整块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宫门之前。
宫门两侧,各有数名身披鳞甲、手持分水戟、气息赫然都在金丹期的虾兵蟹将守卫,目光冰冷地注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来者止步!此地乃北海龙宫禁地,闲杂生灵,速速退去!”一名领头的蟹将上前,声如洪钟,带着龙宫特有的威压。
玄岩上前一步,龟首微低,以神念传递出友善的意念:“吾等玄岩、幽姬,冒昧来访,并无恶意。只因感知此地有至纯水灵本源,关乎天地大劫,特来求见龙宫之主,有事相商。”
“哼!天地大劫?与我龙宫何干?龙王陛下岂是尔等想见就能见的?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等无情!”那蟹将丝毫不给情面,手中分水戟一顿,寒光四射。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龙宫深处,一道温和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意念横扫而来,瞬间掠过玄岩与幽姬。
“嗯?玄武血脉?还是即将圆满的元婴之境?倒是难得。”那意念带着一丝惊讶,随即道,“放他们进来吧,带至‘化龙池’偏殿等候。”
“是!谨遵龟丞相法旨!”那蟹将闻言,立刻收起兵刃,态度变得恭敬,对玄岩幽姬道:“二位,请随我来。”
龟丞相?玄岩心中一动,与幽姬交换了一个眼神,跟随那蟹将,穿过层层叠叠、光华璀璨的宫殿回廊,最终来到一处偏殿。殿内空旷,中央有一口不过丈许方圆的池水,池水呈现出七彩之色,氤氲升腾,散发出一种洗涤血脉、纯化本源的奇异力量,正是龙宫至宝之一——化龙池的一角投影。
片刻之后,一位背着巨大龟壳、面容和善、眼中却充满智慧光芒的老者,缓步走入殿中,正是北海龙宫的龟丞相。他的目光落在玄岩与幽姬身上,尤其是在玄岩那厚重的龟甲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同为龟属,能修至如此境界,更是得了玄武真传,难得,难得。”
“晚辈玄岩(幽姬),见过龟丞相。”两人行礼。
龟丞相摆了摆手,和蔼道:“不必多礼。你二人来意,老夫已大致知晓。可是为那‘水灵珠’而来?”
玄岩心中一震,坦然道:“丞相明鉴,晚辈二人确为此珠而来。三年后天魔主降临,此界危在旦夕,需集五行灵珠培育混沌青莲,方有一线生机。水灵珠至关重要,恳请龙宫成全!”
龟丞相闻言,抚须沉吟片刻,道:“水灵珠乃我龙宫镇宫之宝之一,调和四海,稳固水元,事关重大,不可轻予。不过,尔等既为救世而来,老夫也不好直接拒绝。”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玄岩身上:“你身负玄武血脉,虽非真龙,却也是水系神兽。龙宫有一规矩,非龙族者,若想求得重宝,需过得‘化龙试炼’。你若能通过试炼,证明你拥有守护水元、乃至超越寻常龙族的潜力与心性,老夫便做主,将水灵珠赠与你,如何?”
化龙试炼!玄岩心中一凛。此试炼他素有耳闻,乃是龙族考验外族强者心性、毅力与潜力的至高试炼,凶险异常,九死一生!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晚辈愿意一试!”玄岩毫不犹豫,沉声应道。
幽姬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并未出言阻止,只是以意念传递支持。
“好!”龟丞相点头,袖袍一挥。刹那间,偏殿中央那口化龙池投影光芒大放,七彩池水沸腾,形成一个漩涡通道。“踏入此通道,试炼自成。记住,试炼考校的并非纯粹修为,而是你的本源、你的意志、以及你对‘水’之道的理解。”
玄岩对幽姬点了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七彩漩涡之中。
眼前光影变幻,待稳定下来,玄岩发现自己已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之中。脚下是虚无,四周是流淌的、呈现出各种形态与颜色的水!有的轻柔如纱,有的狂暴如雷,有的冰寒刺骨,有的炽热沸腾,有的沉重如山,有的轻灵如风……仿佛世间一切水的形态、一切与水相关的法则,都汇聚于此!
第一关,万水蚀身!无数种性质各异的水流,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四面八方涌向玄岩,冲刷着他的肉身、他的妖丹、他的神魂!极寒与极热交替,轻柔与狂暴撕扯,沉重与轻灵碾压……每一种水流,都在考验着他防御的极限,试图将他分解、同化!
玄岩怒吼,显化出巨大的玄武真身,龟甲之上玄冥道纹光芒大放,硬生生顶住了这万水侵蚀!他将自身对水之道的理解运转到极致,以玄冥之水的“包容”与“承载”特性,引导、分化着各种水流的冲击,虽狼狈,却稳稳守住。
不知过了多久,万水退去。第二关接踵而至——弱水三千!前方出现一条平静无波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却散发着一种“湮灭万法”的恐怖道韵!正是鸿毛不浮、仙佛难渡的弱水!
试炼要求,渡过此河!
玄岩尝试飞行,却发现此地禁空。尝试以法力凝聚渡船,船入水即沉。弱水之上,无法借力!他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并未强行对抗弱水的特性,而是将自身玄冥之力极度内敛,化作一层薄薄的、与弱水近乎同源的水膜覆盖周身,然后……沉入河中!
不浮,便不浮!他以自身为舟,以对水元极致的掌控为桨,在弱水河底缓缓前行!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弱水的湮灭之力不断消磨着他的护体水膜与妖力,但他凭借着玄武血脉的坚韧与元婴境界的雄厚积累,硬是一步步,走过了这三千弱水!
当他踏上对岸时,几乎力竭。
第三关,也是最难的一关,出现在他面前——一片平静如镜、倒映着诸天星辰的浩瀚海洋。海洋中央,悬浮着一枚通体蔚蓝、内部仿佛有无数世界生灭的宝珠虚影,正是水灵珠的投影。
一个宏大威严的声音在虚空响起:“展现你对水之‘道’的理解。何为水?”
玄岩沉默,他望着那片平静的海洋,回想起自己与幽姬相伴修行,守护山坳,抵御外敌的岁月;回想起林小凡以四象统御万物,造化生灭的意境;回想起弱水的湮灭,万水的无常,以及玄冥之水的厚重与包容……
他福至心灵,并未施展任何神通,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片星海之湖。
“水无常形,随方就圆,可柔可刚。弱水至柔,湮灭万法;玄冥至重,承载万物。然其本质,并非形态,亦非力量。”玄岩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水之道,在于‘利万物而不争’,在于‘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在于滋养,在于洗涤,在于包容,在于……守护。”
随着他的话语,他体内那融合了混沌生机的玄冥元婴微微震动,散发出一种平和、浩瀚、润泽万物的意蕴。他没有去试图掌控那片星海之湖,而是将自身的气息,如同滴水融入大海般,悄然与之交融。
奇迹发生了。那片平静的星海之湖,微微荡漾起来,湖中央那枚水灵珠的投影,光芒大放,竟主动朝着玄岩缓缓飞来,融入他的眉心!
刹那间,玄岩感觉自己对水之法则的领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仿佛触摸到了水之本源!他的玄冥之力变得更加精纯、灵动,带着一种滋养万物的勃勃生机!
虚空破碎,试炼结束。
玄岩重新出现在化龙池偏殿,周身气息圆融,眼神更加深邃。龟丞相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惊叹与满意。
“好一个‘利万物而不争’!好一个‘守护’!你能在试炼中领悟此等水之真谛,更引动水灵珠投影共鸣,潜力无穷!这化龙试炼,你已完美通过!”龟丞相抚掌赞叹。
他不再犹豫,袖中飞出一道蔚蓝流光,落入玄岩手中,正是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内部仿佛蕴含着无尽汪洋的宝珠——真正的水灵珠!
“拿去吧。望你善用此珠,不负今日之悟,守护此界水元,守护你要守护的一切。”龟丞相郑重道。
“多谢丞相成全!龙宫之恩,玄岩铭记!”玄岩与幽姬齐齐躬身拜谢。
手持水灵珠,感受着其中那浩瀚无边的癸水本源,玄岩心中并无太多激动,只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五行灵珠,已得其三!归途,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