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秦川眼前翻涌，他的身体还被一股力量向下拉。蓝晶体紧紧攥在手里，表面裂痕更深了。他能感觉到时间不是在流动，而是一块一块地脱落。
小满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断断续续：“坐标……不对……我们没回到三天前，是现实在消失。”
他抬头，原本清晰的海底地形正在变淡。远处的礁石像被擦去的铅笔线，轮廓模糊。几秒前游过的一群鱼，现在图鉴上已经查不到记录。
“倒计时还有多久？”他问。
“七十一小时五十九分。”小满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和潜艇自毁程序同步。每减少一秒，这片区域的存在就被抹掉一点。”
秦川低头看手里的蓝晶体。火纹还在胸口跳动，但能量不再乱窜。他把晶体收进密封袋，贴身放好。
“你那边还能接入系统吗？”
“主控线路断了，但我可以接机械义眼的底层协议。”小满停了一下，“不过有个问题——重启校准模块需要生物密钥，必须是晶格基因持有者直接输入。”
秦川没说话，游向她所在的位置。
小满站在反应堆舱外的金属平台上，左眼的机械装置发出不稳定的红光。她靠在一根支撑柱上，右手扶着接口位置。
“准备好了就说。”秦川站到她身后。
“可能会疼。”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秦川把手按在她后颈的连接口。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感顺着指尖传上来。他闭眼，释放出体内最基础的晶格频率。
机械义眼猛地一震，红光转为深蓝，随即闪出一串快速滚动的数据流。小满咬住嘴唇，身体轻轻发抖。
“神经反冲开始了。”她说。
“撑住。”
数据流越来越快，平台边缘的金属开始出现细微裂纹。水流变得紊乱，像是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撕扯空间。
“防火墙剥离中……三成……五成……”小满声音发紧，“再给我十秒。”
秦川没动，手依旧贴着她的后颈。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在升高，呼吸变得急促。
“七成……八成！”小满突然闷哼一声，额头冒出冷汗，“快了……就差最后一步——”
机械义眼爆开一道刺眼的白光。
整个海域静了一瞬。
下一秒，投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画面里是两个穿实验服的人。男人的手放在控制台上，女人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记录板。他们看起来很年轻，但秦川认得那张脸。
是他父母。
“若时空装置失控，唯有冰火交融可中和悖论。”女人开口，语速很快，“记住，不是对抗，是平衡。”
男人接话：“能量不能硬拼，要用共振抵消。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三十年前最后一次校准成功的记录。如果程序启动，就按照这个频率同步输入。”
画面闪烁了一下，继续播放。
“我们没时间解释更多。海皇牙的基因链本身就是裂缝的源头，但它也能成为锚点。只要冰与火的能量同时注入，就能暂时封住缺口。”
女人看向镜头，眼神坚定：“川儿，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别犹豫，也别回头。这是唯一的路。”
投影突然中断，又重新开始，重复同一段话。
秦川盯着那两张脸，没有动。
小满喘着气，靠在柱子上。“这段影像……不是预录的。它是实时同步的校准信号，一直在等正确的基因响应。”
“意思是，只要我们按照他们说的方法做，就能停下倒计时？”
“理论上可以。”小满抬起左手，检查义眼状态，“但实际操作需要两个人完全同步。你的晶格能量输出，我的数据流引导，误差不能超过0.3秒。”
秦川点头。“怎么做？”
“手掌相贴，建立直连通道。”她伸出手，“你负责供能，我负责调频。一旦接通，就必须维持到信号完成上传。”
秦川握住她的手。
触碰的瞬间，投影再次亮起，这次画面更稳定。他父母的身影清晰浮现，嘴里说着同样的话，但声音和当前的频率开始重叠。
“开始了。”小满低声说。
秦川感受到一股拉力，来自体内的晶格核心。能量顺着掌心向外流动，进入小满的机械系统。她的义眼由蓝转白，再变成稳定的金色。
数据流在空中形成一条细线，连接着投影和潜艇的核心区域。
“同步率65%……72%……”小满的声音有些颤抖，“再提一点，快到临界点了。”
秦川加大输出。肌肉开始发酸，呼吸变重。
“89%！就差一点——”
突然，水流剧烈晃动。
投影闪了一下，出现短暂断裂。
“有人干扰信号！”小满喊，“外部频率入侵！”
秦川眯眼看向远处。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移动，但看不清形状。那股干扰不是物理冲击，而是某种节奏性的脉冲，专门打乱他们的同步频率。
“别松手。”他说。
“我知道。”小满咬牙，“但再这样下去，义眼会烧毁。”
“那就更快。”
秦川集中精神，把体内剩余的晶格能量全部压向掌心。一股热流冲出，撞进小满的身体。
她的手臂猛地一颤，整个人差点跪下。但他没放开。
投影重新稳定。
“同步率94%……96%……”小满的声音几乎是在喊，“上传开始！倒计时应该会——”
话没说完，她的机械义眼爆出一缕黑烟。
数据流中断。
投影冻结在最后一帧：他母亲抬手指向某个方向，嘴型还在动，但声音消失了。
秦川立刻察觉到异常。
周围的海水变得更沉了。原本缓慢消失的地形，现在大片大片地褪色。一块礁石在他眼前直接化为虚无，连碎片都没留下。
“怎么回事？”他问。
小满靠着柱子滑坐在地，左手捂着眼睛。“校准失败……系统判定协议无效，倒计时加速了。”
“多少？”
“现在是每秒减少三十秒。”她抬头看他，“我们只剩不到两天的真实时间。”
秦川蹲下来，看着她。“还能再试一次吗？”
“义眼受损严重，重启至少要十分钟冷却。”她说，“而且……第二次尝试的风险更高。如果同步失败，可能会让裂缝扩大。”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过了几秒，小满苦笑一下。“你又要逼我上是吧？”
“你刚才说，这是唯一的路。”秦川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他们留下的方法，只有我们两个能执行。我不信还有别的选择。”
小满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点头。“行。但我有个条件——下次启动时，你得提前把能量压到峰值。我们没时间慢慢同步。”
“能做到。”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拆卸义眼外壳。“趁现在还有时间，我把备用线路接上。你去检查蓝晶体的状态，确保火源稳定。”
秦川站起身，摸了摸胸前的密封袋。
晶体还在，温度比之前高。他把它拿出来看了一眼。表面的裂痕似乎在缓慢延伸，但内部光芒反而更亮了。
他重新收好，转身准备返回。
就在这时，小满叫住他。
“秦川。”
他回头。
“你爸妈说的‘冰火交融’……也许不只是能量叠加。”她低着头，手指在义眼电路间快速操作，“我在父亲留下的日志里见过这个词。它指的是两种极端状态的共存——不是谁压倒谁，而是彼此制约。”
秦川看着她。
“所以你得想清楚。”她抬起头，“你要的不是胜利，是平衡。哪怕代价是你自己。”
他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小满低下头，继续修理。
秦川站在原地，左手缓缓握紧。
远处，又一块海底山脊无声消失。
海水的颜色变得更暗了。
他走到小满身边，坐下。
“准备好了告诉我。”他说。
小满的手指还在电路间移动，动作没有停。
她的机械义眼忽然闪了一下，投射出一行小字：
【校准协议重载进度：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