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的焦味还没散干净，伤兵营里的药味又浓了三分。白芷蹲在地上，正将捣碎的草药敷在士兵的腿上，动作麻利却透着股疏离——自那日火攻后，她再没主动跟苏墨说过一句话。
帐帘被轻轻掀开，带着外面的寒气。苏墨端着个白瓷碗走进来，碗沿冒着热气，是参汤的香气。他将碗放在白芷手边的案上，目光落在她肩头那圈还没拆的纱布上，声音放得很柔：“伤口还疼吗？我让伙房炖了参汤，你趁热喝，别总在这儿耗着，自己身子也得顾。”
白芷没抬头，指尖继续缠着绷带，声音淡淡的：“不用了，将士们比我更需要。”
苏墨的手僵在半空，沉默了片刻，又开口：“小芷，这几日你总避着我。是还在怪我那日用火攻？”
这话让白芷停下了动作。她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软，只剩清明的疑惑：“我不是怪你，只是想知道——虎牢关的火，当真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步？”
“当然是！”苏墨急忙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当时赵擎苍的骑兵已经绕到了咱们侧翼，眼看就要合围！若不用火攻阻断他们的路，不光是我，帐里这些弟兄，还有城外所有义军，都会被他们困死在那里！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送命？”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名册，递到白芷面前，指尖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你看，这是阵亡将士的名录，三千七百七十六人。若不用火攻，这数字恐怕要翻三倍、五倍！这些人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白芷的目光缓缓地落在那本厚厚的名册上，每一个名字都像是被刻在她的心上一般，清晰而深刻。这些名字里，有她前几日还在救治的小兵，他们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在她眼前闪现；还有那个给她送过野果的伙夫，他那憨厚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她的胸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一阵柔软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些人，她都认识，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而现在，他们的名字却被写在了这本名册上，意味着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白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苏墨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一直都是一个冷静而理智的将领。那么，或许……真的是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见她神色松动，苏墨又往前凑了凑，声音更恳切：“我已经让人去清点遇难的百姓了，所有安葬的费用都从军饷里出，每家还会给二十两抚恤金。小芷，我承认火攻伤了无辜，这是我的罪过，可我绝不会滥杀。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快点打胜仗，让更多人活下去。”
他的眼神真挚，语气坦诚，白芷刚刚筑起的心防，似乎真的要裂开一道缝。她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也别太自责。”
苏墨松了口气，笑了笑：“那你先喝汤，我去前面看看防线。”说完便转身出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