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的空气因为那张照片而骤然降至冰点。那幅扭曲的油画,像一面恶意扭曲的镜子,映照出潜藏在暗处的疯狂。
温念初的手指紧紧捏着照片边缘,指节泛白。愤怒过后,一种冰冷的恶心感攫住了她。这不是对身体的攻击,而是对她艺术灵魂的玷污和窥探。
沈聿怀拿过照片,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细节。他没有立刻安慰,而是进入了绝对理性的分析状态。
“笔触狂乱,色彩对比极端,有明显的模仿和扭曲意图。这不是随手的涂鸦,创作它的人,对你作品的解读很深,但动机……是占有,还是毁灭?”他像是在进行犯罪心理侧写,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送照片的人,目标明确,就是要干扰你,激怒你,让你在接下来的展览和创作中自乱阵脚。”
他的分析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温念初部分因愤怒而起的燥热。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会让他得逞。”她的声音还有些微颤,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我的战场在展馆里,在下一幅作品里。他想用这种方式把我拖进泥潭,我偏要飞得更高。”
沈聿怀看着她迅速调整好的状态,眼底掠过一丝赞赏。他的念初,内心远比外表看起来更强大。
“很好。”他将照片收进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这件事,交给我。你专注于你的展览和创作。”
他走到一旁,再次联系了“K”和安德斯律师。这一次,他的指令更加具体。
“查那幅油画的出处,作者,任何可能关联的画廊、拍卖行记录。分析照片的打印墨水和纸张来源。追踪递交信封给苏苏的那个‘陌生人’,酒店和周边所有监控,一帧帧给我筛。”
“同时,以温念初女士工作室的名义,向‘午夜画廊’及其关联方,正式发送律师函,就开幕式前的诽谤文章和此次的恶意骚扰行为,提出严正警告,保留追究一切法律责任的权利。”
他不仅要暗中调查,还要明着敲山震虎,施加压力。
接下来的两天,巴黎艺术圈看似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温念初的巡展参观人数再创新高,她本人也接到了几个极具分量的国际艺术杂志专访邀请。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幅恶心的画和背后的黑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用忙碌和成功来对抗阴影。
沈聿怀则像一张拉满的弓,时刻关注着各方反馈。他陪着温念初出席活动时,姿态依旧从容,但温念初能感觉到他高度集中的警惕性,如同蛰伏的猎豹。
第三天下午,温念初受邀参加一个在卢浮宫卡鲁塞尔厅举办的现代艺术慈善晚宴。这种场合名利场气息更重,但她需要拓展人脉,为未来的国际发展铺路。
沈聿怀自然是她的男伴。他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气质清贵冷峻,与温念初的优雅自信相得益彰,一入场便吸引了众多目光。
晚宴进行到一半,温念初正与一位美国策展人交谈,眼角的余光再次捕捉到了那个令人不适的身影——小诺瓦。他这次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不远处的香槟塔旁,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遥遥望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温念初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她不能露怯。
沈聿怀几乎同时察觉,他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用身体挡住了小诺瓦的视线。他端起酒杯,目光冰冷地迎向小诺瓦。
小诺瓦非但没有回避,反而举了举杯,然后做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他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指向温念初,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那口型,分明是:“我懂你。”
一股寒意瞬间从温念初的脚底窜上头顶!他指的不是她的作品,而是她的内心,她的创伤!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威胁更让她感到恐惧和愤怒!
沈聿怀的眼神瞬间结冰。他揽住温念初的肩膀,用一种保护性极强的姿态,低声在她耳边说:“我们走。”
他不再理会小诺瓦,直接带着温念初穿过人群,向宴会厅外走去。周围投来一些诧异的目光,但他们毫不在意。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宴会厅大门时,一个侍应生打扮的男人低着头,匆匆从侧面走来,似乎是要去取什么东西,路径恰好与温念初相交。
在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侍应生脚下似乎绊了一下,手中托盘上的一杯红酒猛地倾斜,直直地朝着温念初胸前雪白的礼服泼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
温念初甚至来不及惊呼!
就在那暗红色的液体即将触碰到礼服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快如闪电般伸了过来,精准地挡在了酒杯与礼服之间!
“啪!”
酒杯撞在沈聿怀的手背上,碎裂开来!殷红的酒液混着玻璃碎片,溅了他满手满袖!他的手背瞬间被划开几道口子,鲜血混着红酒,汩汩而下,触目惊心!
“聿怀!”温念初失声惊呼。
那“侍应生”愣了一下,慌忙低头用法语道歉,眼神却飞快地瞟了一眼小诺瓦的方向。
沈聿怀甚至没有去看自己流血的手,他的目光如同冰锥,死死锁定在那个仓皇退开的“侍应生”背影上,然后又猛地转向远处依旧带着诡异笑容的小诺瓦。
小诺瓦摊了摊手,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沈聿怀收回目光,看向吓得脸色发白的温念初,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急了。”
他任由温念初用手帕按住他流血的手背,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里是翻涌的、即将爆发的风暴。
“这说明,我们的反击,打到了他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