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州。
辽北府城。
城墙上血迹斑斑,城砖的缝隙里扎着折断的羽箭。
弥漫的黑烟中,喊杀声震耳欲聋。
黑压压的野胡人聚集在辽北府城,正利用简陋的木梯,朝着城头发起进攻。
“嗖嗖嗖!”
“嗖嗖嗖!”
呼啸的箭矢不断,时不时有人被羽箭穿透身躯,扑通地砸倒在尸堆里。
“那些野胡人又上来了!”
“稳住!”
“稳住!”
讨逆军青石营指挥使阿古力手臂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猫腰躲在女墙的后边,望着那蜂拥而来的野胡人,已经没了先前的紧张。
当大批野胡人对辽北府城发起攻势的时候。
这能不能守住辽北府城,他嘴上说死战到底,可心里却很悲观。
毕竟他手底下就区区的两千人,分散到城墙上,实在是杯水车薪。
可顶住了野胡人第一波猛烈的进攻后,情况并没有继续恶化。
除了开头的几天野胡人宛如打了鸡血一般,持续不停地猛攻外。
现在野胡人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弱。
这让他守住辽北府城的信心越来越足,变得越来越沉稳。
在指挥使阿古力的呼喊声中,青石营的将士藏身在女墙后边。
有几名青石营的老兵,压根就没理会头顶嗖嗖乱飞的羽箭。
他们满是血污的手抓着热乎乎的饼子,正在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野胡人上来了!”
“准备迎战!”
军官的号令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有年轻的民壮当即提着刀子要站起身,却被青石营的老兵摁住了。
“急什么!”
“等野胡人爬上来再说!”
辽北知府衙门的通判沈默陆续征召了四千名十八至五十岁的民壮上城助战。
持续的厮杀让民壮的伤亡很大,阵亡的超过一千五人。
可经历了最初的恐惧和慌乱后。
现在上城助战的民壮们已经克服了与敌厮杀的恐惧心理。
好几名民壮甚至因为斩杀了野胡人,被指挥使阿古力赏赐了十两银子。
这无疑鼓舞了余下的那些民壮,让他们士气很高。
他们的家里分了土地,日子一天天地变得好起来了。
现在野胡人却要来攻打他们的城池,掠夺他们的钱财粮食。
他们自然不愿意。
如今他们不仅仅是帮助青石营守城,更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
所以这些辽北府的民壮们斗志很高。
他们没有退路。
他们的妻儿父母都在城内呢。
一旦城破,谁都活不了。
只要和青石营一起并肩作战,尚有一条活路。
当然。
这些都是青石营的指挥使阿古力以及知府衙门的沈默将道理讲给这些民壮的。
这些民壮们知道他们杀敌不是为了建功立业,也不是为了钱财。
他们只是单纯地保卫自己的家园和亲人,所以相当地卖力。
青石营的将士也伤亡过半。
现在阿古力将民壮与幸存的将士混编在了一起,勉强维持了防线。
持续的战事让城头的砖石、箭矢、火油都消耗殆尽。
早上刚运到城头的砖块,一次便消耗了大半。
可野胡人的进攻持续不停。
这让战事也变得愈发惨烈。
面对野胡人的进攻,守军现在只能被迫打白刃战。
野胡人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躲在女墙后边的守军甚至能听到木梯吱嘎吱嘎的声音。
很显然。
野胡人已经爬上来了。
“长矛攥紧了!”
青石营的老兵看着几名手持长矛的民壮,低声提醒着。
几名跟着青石营老兵的民壮,个个喘着粗气,神情紧绷。
哪怕他们在城头待了好些天了。
可在生死面前,他们还是很紧张。
突然。
只见一名野胡人双手抓住了城垛,冒出了脑袋。
“刺!”
青石营的老兵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一名躲在女墙后边的民壮怒吼一嗓子,手里的长矛狠狠地刺了出去。
“啊!”
这锋利的长矛如闪电般直接扎进了野胡人那狰狞的左脸。
长矛拔出,带出了一串血珠子。
野胡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躯猛地失去了平衡,像断了线的风筝般从木梯上栽落了下去。
这民壮杀了一名野胡人后,没有兴奋地大喊大叫,他又迅速地藏在了女墙后边。
战事刚开始的几日,民壮们紧张得额头满是汗珠,双手也不自觉地颤抖着,长矛都握不稳。
长矛刺出去时,要么力道绵软无力,要么被野胡人灵活地闪避,刺死刺伤野胡人的效率十分低下。
好在有青石营的老兵们手把手地教他们。
又经过了战场上的不断锤炼。
这些民壮们现在攥长矛的手愈发沉稳,刺出的长矛也愈发精准了。
“好样的!”
看到这名民壮将一名露头的野胡人刺落下去,青石营老兵夸赞了他一句。
这无疑让浙民壮的信心更足。
又一名野胡人爬了上来。
另一名民壮不等吩咐,手里的长矛就猛地刺了出去。
可那野胡人却也凶悍。
他脑袋猛地一歪,如鬼魅般迅速躲过了长矛的捅刺。
说时迟那时快。
当民壮惊慌下想将长矛收回来的时候,野胡人却一把抓住了长矛的矛杆,猛地一拽。
这民壮的猝不及防,身躯猛地被拽了过去,嘭的一声撞在了女墙上。
“啊!”
这民壮的身躯与女墙狠狠地碰撞在一起,瞬间头破血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仰翻倒地,生死不明。
那野胡人趁机跳上了城墙,手里的狼牙棒就要朝着近在咫尺的民壮脑袋砸去。
“噗哧!”
就在这个时候。
等候在一旁的青石营老兵一刀就扎进了野胡的腹腔。
“嘭!”
这青石营老兵出手又准又狠。
他收刀的同时,将这野胡人踹得踉跄倒地。
“快补刀!”
青石营的老兵迅速后退几步,摆出了防御姿势的同时,提醒在一旁的民壮。
“噗嗤!”
“噗嗤!”
几名持刀的民壮当即扑上去,乱刃砍下,将这野胡人当场格杀。
每一处城垛的垛口都有至少一名青石营老兵和好几名民壮守卫。
在青石营老兵的指挥下,他们不断格杀着爬上来的野胡人。
好在野胡人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的森林和雪原上。
他们的战争大多数都是部落战争,就是摆开阵势一起混战互砍。
至于攻城,他们却没有多少经验。
他们虽然也临时打造了一些粗糙的木梯,想要攀城攻击。
可是这些梯子质量很差不说,也没有密集的弓弩掩护。
这就让守卫辽北府城的守军压力大减。
面对这些一名名爬上来的野胡人,他们只需要将其杀死即可。
民壮们经过了这些天的守城,他们的战力也在不断提升。
从最初吓得双腿发软,长矛都握不住。
很多人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就内心翻腾,哇哇地吐。
到现在已经能够猛准狠地刺死野胡人。
甚至能够胆敢扑上去补刀。
足见战事相当锻炼人。
最初一天要伤亡两三百民壮,很多都是太紧张被爬上来的野胡人杀死的。
甚至一名野胡人能一个人杀掉好几名民壮。
可现在无论是青石营还是民壮的伤亡都在骤降。
野胡人从清晨进攻到晌午。
又撂下了一地尸体后,这才退了下去。
“快吩咐壮妇上来抬伤员!”
“砖石又没了,赶紧让人往城头送!”
“抓紧时间歇息,吃饭!”
“……”
看到野胡人再次被击退。
守军没有兴奋地欢呼。
他们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满脸憔悴,双眼布满血丝的指挥使阿古力则是顾不得休息。
他忙着安排各项事务,准备迎接野胡人新一轮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