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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蚀朔 > 第309章 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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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院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紧,每一寸空间都在狂暴能量乱流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细密的空间裂痕如同蛛网般在虚空中蔓延,时而亮起刺目的微光,时而又悄然隐没,仿佛下一秒整个戏院就会彻底崩解成碎片。

无脸戏服怨灵悬浮在戏台中央,周身缠绕的浓黑怨气如同活物般翻涌,它那没有任何五官的空白脸庞对着三人的方向,一股针对灵魂本源的恐怖吸力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如同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无形黑洞,贪婪地撕扯着白羽沫的精神识海,连他手中紧攥的鸳鸯镜都在这股吸力下微微震颤,镜身边缘的螺钿光泽忽明忽暗,仿佛在抗拒着这股邪恶力量的侵蚀。

白羽沫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红润的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紧抿成一条泛白的直线,持着鸳鸯镜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青筋在皮肤下凸起,每一次颤抖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手中托着的不是一面古镜,而是千斤巨石。

他另一只手将审判匕首狠狠插在地面的青砖缝隙中,冰冷的刀刃嵌入砖石,勉强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匕首周身萦绕的银色光辉在灵魂吸力的持续压迫下忽明忽灭,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被彻底熄灭,连带着他体内仅存的灵力都在飞速流逝,四肢百骸传来阵阵酸痛与无力感。

夏周站在白羽沫身侧,左臂的【千机】机械臂此刻正处于高速运转状态,金属关节处轰鸣作响,带着沉闷的震动感,三枚锋利的刃轮从机械臂末端弹出,飞速旋转着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钢铁风暴,寒光闪烁间,将那些源源不断从怨灵身上延伸出来的白色水袖纷纷绞碎,断裂的水袖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缕缕黑色怨气消散在空气中。

可即便如此,更多的白色水袖依旧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般涌来,从四面八方缠绕而至,每一根水袖都带着冰冷的寒意和浓郁的怨气,仿佛要将三人彻底吞噬,机械臂表面的红色磨损警报灯不断闪烁,尖锐的警报声在嘈杂的戏院内格外刺耳,仪表盘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显示着机械臂的负荷已经逼近极限,金属外壳上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隐约能看到内部运转的精密零件。

江秋毫不犹豫地挡在白羽沫身前,他体内的灰色雾丝飞速凝聚,在三人面前交织成一道半透明的雾丝屏障,屏障如同脆弱的蛛网般铺开,勉强抵御着灵魂吸力的冲击,可在那恐怖的力量面前,雾丝屏障不断剧烈扭曲、变薄,原本凝练的雾丝开始变得松散,甚至有几缕雾丝已经断裂,化作细微的光点消散。

他的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之前强行催动“雾隐·千机变”解析怨灵信息时留下的伤势还未恢复,此刻为了维持屏障,本就虚弱的精神力正在被飞速榨干,脑海中阵阵眩晕袭来,眼前不断发黑,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轻轻摇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口传来的刺痛感。

“会长!”夏周咬着牙低吼一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他看着江秋摇摇欲坠的身影和不断溢出的鲜血,心中焦急万分,【千机】臂猛地停下旋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地面,厚重的青砖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碎裂,无数碎石飞溅开来,暂时将周围涌来的水袖震退,清空出一小片狭小的安全区域。

可仅仅是一瞬间的空隙,更多的白色水袖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立刻填补了空缺,甚至比之前更加疯狂,死死缠绕向三人,怨灵的灵魂吸力也随之增强了几分,让三人的压力陡增。

“镜子……给我!”江秋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剧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他艰难地抬起手,向白羽沫伸出,脑海中清晰地回荡着沈枫之前在公会频道里传来的提示——“鸳鸯镜需用与之相关的‘正面情绪’或‘记忆’激活,方能发挥真正力量”。

白羽沫没有丝毫犹豫,哪怕此刻他已经耗尽了大半体力,精神也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依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松开微微颤抖的手指,将那块触手温润、边缘螺钿在周围浓郁的怨气黑雾中依旧能透出微弱光泽的鸳鸯镜高高抛向江秋的方向,镜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螺钿的微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就在鸳鸯镜刚刚脱手的瞬间,那悬浮在戏台中央的无脸怨灵身上的灵魂吸力陡然暴涨数倍,原本分散的力量瞬间凝聚,目标明确地转向了空中飞行的鸳鸯镜,仿佛那面古镜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那空白的脸部甚至微微扭曲,勾勒出一个近似于渴望的诡异弧度,周身的怨气翻涌得更加剧烈,如同沸腾的黑水般不断翻滚。

“休想!”江秋眼中厉色一闪,尽管脑海中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精神力也濒临枯竭,但他依旧强撑着集中注意力,体内仅剩的几缕极其凝练的灰色雾丝如同灵活的触手般飞速射出,后发先至,精准地缠住了空中的鸳鸯镜镜柄,稳稳将其控制在手中,避免了镜子被怨灵吸力夺走的危险。

与此同时,他果断放弃了维持那早已摇摇欲坠的雾丝防御屏障,散去的雾丝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空气中,将体内剩余的所有精神力毫无保留地调动起来,连同之前解析那段《牡丹亭》唱词时,从古老的文字中捕捉到的、属于这面镜子原主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对世间美好事物的憧憬与对自由的向往情绪,一同疯狂地灌注进手中的鸳鸯镜中。

“嗡——!”

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嗡鸣从鸳鸯镜中传出,紧接着,镜面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辉,那光芒既不是审判匕首那般圣洁冰冷的银白,也不是怨灵身上那般令人窒息的漆黑,而是一种温暖柔和的、如同春日清晨穿透云层的暖阳般的淡金色光晕,柔和的光芒扩散开来,驱散了周围些许浓郁的怨气,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镜面之上,原本模糊不清的影像在金色光晕的笼罩下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映照出此刻戏院的破败荒凉与怨灵带来的恐怖景象,而是缓缓浮现出一幅动态流转的画面,画面之中,一位眉眼温柔婉转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身上穿着精致华美的杜丽娘戏服,指尖轻捏着眉笔,对着铜镜细细梳妆,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羞涩笑意,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盼与憧憬。

梳妆台旁的窗外,似乎有明媚和煦的阳光洒落,透过窗棂映照在女子的发梢,窗外的庭院中,几株牡丹开得正盛,姹紫嫣红,娇艳欲滴,空气中仿佛都能感受到那份清新的花香与温暖的气息,女子一边梳妆,一边轻声哼唱着婉转悠扬的曲调,正是那段流传千古的《牡丹亭》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这充满生机与美好期盼的画面,与此刻戏院内部的死寂荒凉、怨灵带来的阴森恐怖形成了极致而残酷的鲜明对比,一边是春暖花开、温情脉脉,一边是怨气弥漫、危机四伏,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交织在一起,让人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悲凉。

“啊——!!!”

那无脸戏服怨灵在看到镜面画面的瞬间,发出了自开战以来最为凄厉、最为痛苦的尖啸,尖锐的声音如同指甲划过玻璃般刺耳,穿透耳膜,直刺灵魂深处,让人忍不住浑身发麻,它那空白的脸部在淡金色光晕的照耀下,仿佛被烈火灼烧般冒出滋滋的黑烟,原本就有些许裂痕的戏服表面,此刻更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痕,黑色的怨气从裂痕中不断溢出,又被金色光芒瞬间净化。

它周身翻涌的怨气变得更加狂暴,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般剧烈沸腾,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与强烈的排斥,原本伸向鸳鸯镜的白色水袖猛地收回,不再试图吸取这面古镜,而是挥舞着那如同白色棍棒般僵硬的手臂,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暴气势,朝着江秋手中的鸳鸯镜狠狠砸来,原本针对灵魂的恐怖吸力瞬间转变为极具毁灭性的物理冲击,势要将这面让它痛苦不堪的镜子彻底打碎。

“就是现在!”江秋嘶声喊道,声音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变得沙哑破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几乎被彻底抽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极致的疲惫感,身体也如同散架般酸痛无力,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闪烁着洞悉关键的光芒,“它和镜子里承载的执念是相互冲突的!这面鸳鸯镜映照的是‘真实’的过往,而它只是被怨气扭曲的‘虚假’扮演!它在恐惧这份被它强行扭曲、压制的‘真实’!”

白羽沫瞬间领会了江秋话语中的关键,尽管他此刻体力透支严重,四肢沉重得难以抬起,但依旧强提一口气,调动体内仅剩的最后一丝灵力灌注进审判匕首中,原本黯淡的银色光辉骤然爆发,匕首化作一道凌厉的流光,不再执着于攻击怨灵的本体,而是精准地朝着怨灵挥向鸳鸯镜的那条手臂刺去,锋利的刀刃带着破风之声,势要为江秋争取宝贵的时间。

夏周也立刻明白了当前的关键所在,【千机】臂迅速停止了之前的大范围清剿模式,机械关节飞速运转,瞬间切换到高精度狙击模式,炮口凝聚起一道凝练的蓝色能量射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出,精准地命中怨灵的另一条手臂,干扰着它的攻击轨迹,试图阻拦它对鸳鸯镜的破坏。

“吼!”怨灵的两次攻击接连被阻拦,心中的愤怒愈发强烈,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周身的怨气翻涌得更加剧烈,白色水袖疯狂舞动,朝着三人发起了更加狂暴的攻击,但它对鸳鸯镜的忌惮也在此刻暴露无遗,每一次攻击都刻意避开了镜面的金色光晕范围,显然是对这份温暖的光芒极为畏惧。

江秋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紧紧握住手中的鸳鸯镜,将镜面直接对准了那处于狂乱状态的无脸怨灵,他不再强行注入自己的精神力,而是放松心神,引导着镜中那份属于“杜丽娘”的、纯粹而真挚的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以及潜藏在深处的淡淡哀愁,让这份情绪自然而然地顺着金色光晕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戏院之中。

淡金色的光晕如同平静湖面上泛起的水波般缓缓荡漾开来,一圈圈扩散,温柔地笼罩向那狂暴的无脸怨灵,所过之处,浓郁的黑色怨气如同冰雪消融般渐渐消散,带来了一丝难得的安宁。

怨灵的动作在被金色光晕笼罩的瞬间猛地一滞,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它那空白的脸部在淡金色光芒的持续照耀下,竟然开始如同水面般微微荡漾、扭曲变形,隐约之间,似乎有另一张模糊不清的、属于女子的面容在它那空白的“脸”下挣扎着想要浮现出来,那张面容上满是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挣扎,眼神中带着深深的绝望与不甘。

“不……不……我是……角儿……永远的……角儿……”一个断断续续的、混合着低沉男声与轻柔女声的诡异声音直接在三人的灵魂层面响起,声音中充满了极致的混乱与强烈的不甘,仿佛在坚守着某种早已被扭曲的执念,又像是在抗拒着即将被揭露的真相。

它周身狂暴翻涌的怨气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时而暴涨,时而收缩,那些原本疯狂舞动的白色水袖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甚至有几根水袖在金色光晕的侵蚀下直接化作黑烟消散,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它不是单一的怨灵!”江秋心中瞬间明悟,一个清晰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尽管精神力耗尽的疲惫感让他几乎晕厥,但他依旧强撑着分析道,“它是无数被困在这座废弃戏院内的、被怨气扭曲侵蚀的戏曲演员怨念聚合而成的存在!而这个‘杜丽娘’的执念,是其中最特殊、最没有被完全同化的一个!这面鸳鸯镜,就是她留存于世的唯一‘真实’锚点,承载着她未被扭曲的过往!”

他回想起之前第一次拿起鸳鸯镜时,镜面中映出的那道无脸身影,原来那并非映照出的是怨灵的本体,而是这个聚合怨灵试图彻底吞噬、覆盖“杜丽娘”执念的象征,它想要抹去这份真实的过往,让自己成为唯一的存在,永远占据这座戏院。

“打破它的‘扮演’!用镜子照出它的‘真实’!”江秋对着手中的鸳鸯镜,将体内最后一丝仅存的精神力凝聚起来,化作一声低沉而坚定的喝声,这声喝声如同指令,又像是与镜中执念的共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鸳鸯镜仿佛感受到了这份共鸣,镜身再次发出一声清晰的嗡鸣,淡金色的清辉骤然凝聚,不再是之前那般柔和的扩散,而是汇聚成一道凝练的金色光柱,笔直地朝着无脸怨灵那空白、扭曲的脸部射去,光柱所过之处,黑色怨气瞬间被净化,留下一道纯净的轨迹。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