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庆功宴终于散去,杯盘狼藉的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
众人心满意足地各自返回住处休息,连小葵也因为要照顾其他伤员而匆匆离去,最终只剩下他和蝴蝶忍两人,默契地留下来收拾残局。
水流声哗哗作响,碗碟在两人手中传递、冲洗、擦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们并没有过多交谈,只是偶尔就某个菜品的反响或者谁吃饭时的不雅举动闲聊几句,气氛安宁而融洽。
这种并肩做着日常琐事的平淡,对于经历过生死激战的他们而言,本身就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福。
就在这静谧的间隙,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清晰地浮现出不久前在厨房里,蝴蝶忍从身后贴近,那带着明确挑逗意味的、缓慢系围裙的画面。
她指尖有意无意划过的触感,她呼吸拂过后颈的微痒,以及自己当时那猝不及防的窘迫和心跳失序……
想到这里,一股抑制不住的笑意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涌起。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竟然真的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却带着明显气音的嗤笑。
那笑声清朗,甚至露出了些许洁白的牙齿,是一种毫无阴霾的、发自真心的愉悦。
正在擦拭桌子的蝴蝶忍闻声抬起头,恰好捕捉到了他这转瞬即逝的真心笑容。
她不由得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暖黄的灯光下,他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或沉郁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柔和了他整个面部线条。
那双常常如同深潭般难以窥测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光,闪烁着真切的笑意。
真的……很好看。
蝴蝶忍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掩饰性地用指尖卷了卷鬓边的发丝,语气带着她特有的、混合着调侃与温柔的腔调:
“啊啦~”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紫水晶般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先生笑起来,不是很好看吗?”
她走近两步,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笑道。
“简直像女孩子一样秀气呢。以后就该多这样笑笑嘛,整天愁眉苦脸的,看着都让人觉得沉闷。”
被她这么直白地夸奖和调侃,他那刚刚浮现的笑容迅速收敛了一些,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淡红。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继续手中的清洗工作,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却似乎比平时松快了一丝:
“……没什么,”
他低声说,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
“就是突然想笑了。”
蝴蝶忍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廓和故作镇定的侧脸,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和温柔。
她没有再追问,心中却像浸了蜜糖一样甜。
她知道,能让他露出这样毫无负担的笑容,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这短暂的笑容,如同阴霾天空中突然绽开的一道阳光,虽然转瞬即逝,却足以照亮彼此的心田,预示着更多的温暖,正在慢慢融化他心底经年不化的坚冰。
蝴蝶忍还想多看看他那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但他却像是被那笑容烫到一般,或者说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羞赧,迅速别过脸去,只留下一个泛着微红的耳廓和故作专注擦拭短桌的侧影。
‘好啊……’
蝴蝶忍看着他这副模样,恶作剧的心思如同欢快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了上来。
‘当然可以害羞,每个人都有自由嘛……’
她紫罗兰色的眼珠狡黠地看着他,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真正的蝴蝶般,悄无声息地移动。
就在他专注于擦拭面前那一小块桌面时,她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蹲在了他与短桌之间的空隙前,正好处于他视线下垂便能捕捉到的位置。
他擦着擦着,感觉前方似乎有东西,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见蝴蝶忍正蹲在那里,双手托着下巴,仰着脸,笑盈盈地望着他。
他脸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僵了一下,变成了纯粹的茫然:“……嗯?”
蝴蝶忍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她维持着双手托腮的姿势,然后,极其自然地,腾出一只手,将他刚才用来擦桌子的、微湿的帕子拿了过来,在他眼前慢悠悠地晃了晃。
他更加疑惑了,完全没理解她这举动的含义。
接着,在他茫然的注视下,蝴蝶忍手腕轻轻一扬,将那帕子朝着他身后的方向随手一丢。
帕子轻飘飘地落地。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跟着帕子移动,扭过头看向身后,嘴里还嘀咕着:“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就在他回头、注意力被引开的这一刹那——
大脑中某个警铃终于姗姗来迟地疯狂响起!他猛地反应过来蝴蝶忍想要干什么了!
这熟悉的声东击西!和之前在厨房如出一辙!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当他意识到不妙,慌忙想要转回头时,蝴蝶忍已经趁着他回头的姿势,如同捕捉猎物的优雅猎手,迅捷而又精准地迎了上去。
他刚转回一半的脸,恰好迎上了她等待已久的唇。
“唔……!”
温软、湿润,带着她特有的、若有似无的花香气息,紧密地贴合了上来,将他所有未出口的惊呼和疑问都堵了回去。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
蝴蝶忍的双手不再是托着下巴,而是顺势向上,灵活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微微向下拉,加深了这个由她主动发起的吻。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不再是戏弄,而是带着一种缠绵的、确认般的意味,轻轻地、一下一下地啄吻着他的唇瓣,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甜美的糕点,又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将他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笑容牢牢刻印下来。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的抹布不知何时滑落在地。
脖颈处是她手臂缠绕的温热触感,唇上是她反复厮磨的柔软,鼻尖萦绕的全是她身上令人安心又迷醉的香气。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失控狂跳的声音,以及唇上那清晰无比的、被她一次次亲吻的温热触感。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交融的、逐渐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细微的、令人面红耳赤的亲吻声。
等到蝴蝶忍这场大胆的“恶作剧”暂告一段落,两人的唇瓣分离,牵出一缕暧昧的银丝。
他猛地向后仰头,拉开一点距离,呼吸还有些不稳,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红晕,瞪着眼前笑得像只偷腥猫的蝴蝶忍,压低声音斥道:
“你疯了啊?还是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变态?”
蝴蝶忍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一只手还挂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的手指却轻轻点着他的胸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的埋怨:
“唉,真是冤枉人呢。先生,你想想看,我们没谈恋爱之前,你可是能在暴风雪里面无表情地抱着我,脸不红心不跳;
第一次莫名其妙亲我额头的时候,也是一副公事公办、毫无杂念的样子。
怎么现在倒成了被调戏一下就会脸红、还要骂人的纯情少年了?”
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他听完这番“强词夺理”,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头顶,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对方这颠倒黑白的功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死变态。”
蝴蝶忍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这个词取悦了,或者说,是彻底放弃了对“正常交流”的期待。
她非但没有收敛,脸上反而绽放出更加明媚(甚至带着点危险)的笑容,干脆利落地应道:
“好哦。”
话音未落,她环着他脖颈的手臂再次用力,身体前倾,那张带着甜美笑意的脸又一次凑近,显然是打算将“变态”这个罪名坐实,继续刚才未尽的“事业”。
他简直要崩溃了,连忙伸手抵住她的肩膀,别开脸,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恳求:“别这样……”
看着他窘迫到几乎要冒烟的样子,蝴蝶忍终于心满意足地笑出了声,不再强迫,松开了力道,语气轻松地说:“好啦,不逗你了。”
她刚准备彻底松开环住他脖颈的手,目光随意地往会议室门口一瞥——
这一瞥,让她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只见会议室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三个人。
香奈乎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上还缠着绷带、步履有些蹒跚的炭治郎,而香奈惠则站在他们旁边,一手还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
三双眼睛,此刻都齐刷刷地、清晰地落在了会议室内,落在了依旧保持着极其亲密姿势——蝴蝶忍几乎半挂在他身上,他的手还搭在她肩膀——的两人身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香奈惠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我懂了”的、带着揶揄的温柔笑意。
炭治郎则是一脸懵懂,赫红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还没完全理解眼前的状况,但脸颊却不自觉地有点发红。
而香奈乎,则是微微张开了嘴,紫色的眼眸瞪得大大的,看着自己平日里优雅从容的姐姐此刻如同树袋熊般挂在未婚夫身上……
她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满红晕,比炭治郎刚才还要夸张,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蝴蝶忍:“!!!”
她闪电般松开了环住他脖颈的手,猛地站直身体,迅速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队服,脸上飞起两抹极其不自然的红晕,试图挽回一点作为姐姐和柱的威严,干咳了一声:
“…炭治郎?你怎么下床了?还有香奈乎,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在门口三人(主要是香奈惠那带着了然笑意的目光)注视下,他几乎是触电般松开了还搭在蝴蝶忍肩上的手,有些慌乱地站起身。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抓包”,尤其是还有炭治郎和香奈乎这两个小辈在场,饶是以他的阅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硬着头皮,眼神飘忽,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
“呃…这个…嗯…”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身旁脸颊绯红、正努力维持端庄站姿的蝴蝶忍 。
“她……嗯,看我牙口不好,帮我看看……”
这番漏洞百出、堪称掩耳盗铃的说辞,让原本就强忍着笑意的香奈惠再也绷不住。
“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掩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抖动。
就连搀扶着炭治郎的香奈乎,都把头埋得更低了,耳根红得透彻。
炭治郎虽然单纯,但也不是傻子,眼前这暧昧的氛围和两人不自然的姿态,他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到总领大人如此窘迫地找借口,善良的他立刻心生不忍,同时也感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急需找个理由逃离这尴尬的现场。
他立刻顺着话头,用一种恍然大悟又带着点急切地语气接话,试图给两位长辈台阶下:
“啊……!啊这样啊!原、原来是在看牙口!”
他声音洪亮,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
“是这样的,总领大人,忍小姐,我过来是想请……请先生再帮我联系一下锻刀村的锻刀人的……我那个日轮刀……不小心又砍坏了……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眼神根本不敢与他们对视。
“那个……我看您们现在好像……不太方便?我明天再来!对,明天再来!香奈乎,我们快回去吧,我伤口好像有点疼……”
他说着,也顾不上礼节了,几乎是半靠在香奈乎身上,用没受伤的那边手臂轻轻推着她,示意赶紧离开。
香奈乎立刻会意,低着头,然后便搀扶着演技浮夸、龇牙咧嘴表示伤口疼的炭治郎,几乎是逃也似的,踉踉跄跄地飞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看着两个年轻人仓惶逃离的背影,香奈惠终于放开了笑声,温柔又充满调侃地看着会议室里面色各异的“准夫妻”:
“哎呀呀,看牙口~真是个好理由呢。”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蝴蝶忍绯红的脸和某人尴尬别开的脸上转了一圈。
“看来我来的也不是时候呢。你们……‘慢慢看’,我先去忙了哦。”
说完,她带着一脸“我什么都懂”的笑容,体贴地帮他们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哐当。”
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蝴蝶忍抬手扶额,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脸上的红晕却久久未散。
他则站在原地,看着被关上的门,又看了看身旁的蝴蝶忍,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混杂着尴尬、无奈和一丝纵容的低语:
“……这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