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妖都军营。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操练场上的积雪还未化尽,几个值夜的狼妖士兵正凑在一起烤火,嘴里哈出的白气混着晨雾,在寒风中袅袅升起。
“听说了吗?”一只灰狼压低声音,耳朵警惕地转动着,“望将军和墨予国师收养了一只小黑豹崽!”
旁边的狮妖立刻竖起耳朵:“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灰狼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把瓜子分给同伴,“我表兄在妖宫当差,亲眼看见国师大人抱着个小黑团子从偏殿出来,望将军跟在后面,那表情温柔得哟——”
“噗!”狮妖喷出一口热茶,“温柔?你确定说的是咱们那位训练时能把新兵骂哭的望将军?”
“千真万确!”灰狼信誓旦旦地拍胸脯,“据说是国师大人心疼将军没有子嗣,特意从西山寻来的灵豹幼崽。你们想啊,墨予大人是迷榖所化,最懂生灵心性...”
谣言如同长了翅膀,不到晌午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等望吾拎着犯错的吞霄从校场回来时,沿途遇到的士兵全都用一种诡异的慈爱眼神看着他——和怀里张牙舞爪的小黑崽。
“......?”望吾眉头紧锁,异色龙瞳扫过几个憋笑憋得脸通红的亲兵,“今日的操练加倍了?”
“不不不!”亲兵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将军辛苦了!带孩子更累!”
望吾:“???”
正午时分,墨予提着食盒来到军营。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绣竹纹的广袖长袍,发间一支青玉簪,行走时带着草木特有的清冽气息。沿途的士兵纷纷行礼,眼神却不住地往他身后瞟,似乎在寻找什么。
“国师大人!”一个年轻的兔妖侍卫鼓起勇气上前,“那个...小公子没跟您一起来吗?”
墨予脚步一顿,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小公子?”
“就是...就是...”兔妖红着脸比划,“将军和您收养的那个...”
墨予眼尾的泪痣微微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小家伙正在长牙,闹得厉害,将军带着呢。”
兔妖顿时眼睛发亮,一溜烟跑回去报信了。
当墨予掀开主帐的帘子时,眼前的场景让他忍俊不禁——
望吾正单手拎着吞霄的后颈皮,另一只手指着地上被啃得七零八落的沙盘模型:“这个!不能吃!”又指向角落里缺了角的青铜灯盏,“那个!也不能吃!”
小黑崽四爪悬空,腋下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眨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哼唧声。
“咳。”墨予轻咳一声,指尖泛起淡绿色的灵光,地上的狼藉瞬间恢复如初,“将军何必动怒,幼崽磨牙是天性。”
望吾如蒙大赦般转身,异色瞳孔在看到墨予时明显亮了几分:“你来了。”他下意识把吞霄往身后藏了藏,“这小混蛋今天啃了三个沙盘,两套盔甲,还差点把我的尾巴当零嘴...”
墨予忍笑将食盒放在案几上:“无妨,我带了特制的磨牙棒。”他从袖中取出几根泛着金属光泽的骨状物,“百草堂用玄铁粉和安神木做的,应该够他啃几天。”
吞霄的鼻子立刻耸动起来,挣扎着要从望吾手里扑向墨予。
“等等。”望吾突然警觉地按住躁动的弟弟,“你怎么知道他在磨牙?”
墨予笑而不语,帐外秋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帐内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霜刃银白色的长尾轻轻摆动,冰蓝色的眸子在望吾和墨予之间转了个来回。
他优雅地单膝跪地行礼,银发如雪般垂落肩头:“末将参见将军、国师大人。”
墨予微微颔首,广袖轻拂示意他起身。望吾则下意识将吞霄往身后藏了藏,却不料小家伙一个扭身,直接从臂弯里滑了出来。
“嗷呜!”吞霄四爪着地,腋下的金瞳滴溜溜转着,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雪豹精。
霜刃冷峻的面容罕见地柔和下来:“这就是...小公子?”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试探性地伸向小黑崽那双智慧的斗鸡眼,“末将听闻将军收养了个孩子,没想到竟是豹族...”
话音未落,吞霄突然张开血盆大口——那绝对不是幼豹该有的牙口。
上下两排森白的利齿寒光闪闪,喉咙深处隐约可见扭曲的空间漩涡。
霜刃的豹耳瞬间绷得笔直,连尾巴毛都炸开了:“这牙口...”他僵在半空的手指微微颤抖,“...相当特别啊?”
望吾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吞霄的嘴,力道大得差点把小黑崽提起来:“哈、哈哈...混血,混血。他母亲那边有点...呃...特殊血统。”
“那这崽的眼睛......”霜刃哽住,默默看向了那双一大一小的智慧双眸。
“呃...这孩子就爱搞怪,哈哈...”望吾尴尬地遮住那双丑眼,心里默默吐槽真的有这么丑吗。
墨予适时地递上特制磨牙棒,温润的嗓音如春风拂面:“小家伙有些怕生,让霜将军见笑了。”
他指尖轻点,一缕青绿色的灵光缠绕上吞霄的爪子,小家伙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抱着磨牙棒开始啃咬。
霜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囊。
雪豹纹的刺绣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这是末将从雪山带来的冰晶石。”他小心地倒出几颗晶莹剔透的蓝色晶石,“幼崽磨牙时含着,能镇定心神。”
望吾盯着那些明显蕴含强大灵力的晶石,眼角抽了抽:“这...太贵重了...”
“将军不必客气。”霜刃压低声音,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末将明白,有些事...不便明说。”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正在啃磨牙棒的吞霄,“放心,属下会守口如瓶。”
望吾:“......”
不,你明白什么了?
待霜刃告退后,墨予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月白色的衣袖掩着唇角,眼尾的泪痣在光影中格外生动:“看来,全军营都在传望将军'喜得贵子'的佳话了?”
望吾的龙角泛起可疑的红晕,异色瞳孔危险地眯起:“苏月干的?”
“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墨予打开食盒,浓郁的香气顿时弥漫整个营帐。
他优雅地布着菜,语气轻快,“不过这样也好,总比让人发现这是饕餮强。”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过。
吞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食盒,啊呜一口将整只蜜汁烧鸡吞了下去,连骨头都没吐。
望吾:“......”
墨予:“......”
望吾给拳头捏的嘎嘣作响,头顶青筋暴起。
这能忍吗?这是墨予给自己送的爱妻便当,谁都不许抢!
正当他准备撸起袖管打算狠狠教训一下崽子时,帐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立马圆滑地从袖间变出手绢给崽子擦了个嘴,心里暗骂娘希匹。
几个偷听的士兵正扒在门缝处,看到这一幕感动得热泪盈眶:
“国师大人亲自下厨给将军和小公子做饭...”
“将军还给小公子擦嘴呢!”
“真是太恩爱了!”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恭喜将军喜得贵子!”
紧接着整个军营都沸腾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望吾僵在原地,手里的帕子还保持着给吞霄擦嘴的姿势。
墨予则从容地又取出一盘糕点,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吞霄歪着头,突然打了个饱嗝,喷出一缕黑烟。小黑崽看看望吾,又看看墨予,最后学着外面士兵的样子,用稚嫩的声音喊了句:“嗷呜!爹!”
谣言,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地传遍了整个南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