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王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宫殿穹顶的水晶灯突然剧烈摇晃，鎏金灯架相互碰撞发出不祥的脆响。克威尔骑士长鎏银肩甲上的圣纹骤然黯淡，他本能地按住剑柄，却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冻结的声音——
某种超越认知的魔力洪流正撕开空间壁垒。
“护驾！”他的吼声尚未落地，喉间突然贴上无形的寒意。圣甲领口镶嵌的防御宝石无声碎裂，化作晶莹的粉尘飘散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
“这可就难办了，圣骑士长先生。”耳畔响起的嗓音带着霜雪般的清冽，却让骑士长脊柱窜过一阵战栗，“如果你考虑撤回前言的话，我就也考虑考虑撤掉你脖子上的风刃。”
整个王宫陷入混沌的漆黑，贵妇们缀满珍珠的裙摆绊倒了仓皇逃窜的贵族，有人撞翻了鎏金烛台，蜜蜡在地毯上灼烧出焦糊的黑斑。当最先冲向大门的伯爵被无形屏障弹回时，绝望的呜咽在厅内蔓延开来。
“结界......”克威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喉结滚动时能清晰感受到风刃的轮廓。他强迫自己望向声源处——这举动让那道声音发出愉悦的轻笑。
幽蓝的狐火突然自虚空绽放，如同天神打翻的星砂。光晕流转间，九条雪色长尾划出优雅的轨迹，尾尖金铃轻响的刹那，所有奔逃的身影都凝固成惊恐的剪影。
克威尔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月光凝成的青年踏着光尘走来，冰晶般的眼眸倒映着凡人癫狂的丑态。那件看似松垮的白金长袍实则用星辉织就，随着移动流淌着秘银般的微光。而当青年眼尾那抹绯色掠过时，骑士长听见自己心脏皲裂的声响。
克威尔发现自己正可耻地颤栗——不是源于恐惧，而是某种更为致命的吸引。当他信仰的光明神像在脑海中崩塌时，青年忽然转头看他，长尾扫过之处绽开冰莲。
“有趣。”苏月用指尖隔空描摹骑士长绷紧的下颌线，“圣骑士的血液里......居然流淌着对异族的渴望？”尾音带着毒蜜般的甜腻，却让克威尔盔甲内的衬衣被冷汗浸透。
老国王的权杖滚落在台阶上，宝石与大理石碰撞出空洞的回响。苏月足尖轻点权杖顶端，俯身时发间玉簪垂落的流苏扫过国王抽搐的面颊。
“吾乃妖界之王，此番前来，是与你们的国王进行一桩交易。”
“我很欣赏你，骑士长先生，还没有人类敢在我的威胁下还能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的。”
克威尔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干什么。
他居然差点背叛了自己的神明！
他心中愧疚万分，但又无比想要离那个青年更近一些。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只是人类在黑暗中会主动靠近光源的本能而已。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妖界这种地方，眼前这位青年看上去像来自蛮夷之地的兽人一族，可兽人大多保留着更多野蛮的动物特征，根本没见过能有什么兽人可以生得如此美丽。
“国王陛下，此人太过可疑，请小心！！”
只可惜，国王在整个宫殿黑下来的时候就惊慌失措地跌落在王座下，此时的他狼狈地歪在地上，看着那足缠金铃的青年一步步向他走来。
清脆的铃声像恶魔索命的倒计时，让他不住地颤抖。
他青年在听到克威尔的声音后停下了脚步，他扭过了头，手上的金色坠饰轻微地晃了晃。
“亲爱的骑士长先生，你实在是太吵了......不过、我提醒你最好不要乱动，只要稍微有一点动作，你脖子上的风刃就能让你血溅当场。”
苏月冷冷地将目光掷过去，那像是看尸体的眼神让克威尔如坠冰窟，那一瞬间魔力的威压将他死死钉在了原地，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面前这只怪物之间的天差地别。
“这可是王与王之间的交易。”
苏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涕泗横流的老国王，唇角中流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那么，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人类的王。”
*
克威尔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不知是恐惧还是对方用了什么奇怪的法术，他只能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仰望着那个青年。
老国王的牙齿不住地打颤，似乎也跟他的情况一样，空气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贵族们跟一群鹌鹑似的挤在暗处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被牵及丢了性命。
该死！克威尔在心中痛骂着自己的无能。
“哦呀，我可没有缝住你的嘴巴吧？至于那么害怕吗......嗯、或者是说，我长得有那么恐怖吗？”
苏月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象，像恶作剧得逞的孩童一般。
“既然你说不出话，那就代表我说什么你都可以接受对吧？”
老国王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是没发出声音。
“真可悲，如果这是关系你们国家存亡的交易的话，你等于把整个国家的生死大权转交到了陌生人的手里。”
苏月俯下身子，松松扼住了老国王的脖颈，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因为你的软弱。”
“那么，回答我的问题吧。”
国王眼中的光芒瞬间消散，麻木的点了点头，将苏月一切想要知道的情报像吐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克威尔一开始还咬牙切齿地看着苏月，但是他听到这个青年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要求人类的王国不对未知妖族及妖界出手，还问了一下有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怪物存在于这片大陆上。
那副无知的举止仿佛就像那群冒险者一样。
克威尔感到疑惑，可冒险者都是人类，这个青年很显然跟他们搭不上边，更何况从他的语气中看来，冒险者们的生死与否跟他无关，王室想怎么对待他们他并不感兴趣。
那个青年永远是一副从容的样子，似乎没有东西可以威胁得到他。
老国王虽然平时昏庸无度，但是好在他懒得关心国政，每天都沉溺于美色之中，所容易受圣教团的控制，让他们一方面掌握实权。
那群可怜的贵族或许还不知道真相，他们永远都是一副背后议论人不关事己的丑恶嘴脸。
克威尔的眉头拧了起来，作为圣骑士团长，这个国家背后的实权者之一，他不容许他们的利益受到侵犯。
老国王知晓寒冷的荒凉北地有一种极其可怖的存在，那是所有人类都畏惧的神明，也是圣教团一直以来信奉的神。
苏月对老国王使用了意念控制，给他想知道的情报毫无顾忌地掏了个干净。
直到身后那个骑士团长的目光快要给自己的袍子烧出个洞来了，苏月才丢下失去意识的老国王扭过身子。
“你为什么，会对我们的神感兴趣？”
克威尔死死地盯着他，苏月好像没感受到他的情绪一样，抖了抖尾巴无所谓地笑了笑。
“没什么，我还不能对未知的神存在感兴趣吗？”
“嗯......这么说，你应该比这个老国王知道的更多吧？”
“看来和你做交易比直接和王做交易要来得更快一些。”
克威尔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远去，身体失去了控制。转瞬间，瞳孔中失去了光芒的克威尔和方才的老国王一样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倒了个干净。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也不配被称为圣职者呢。”
苏月冷笑一声，将失去意识的圣骑士团长随意地丢在地上。
“圣职者居然信奉魔王，还在自己的居民身上实验供奉魔王的后果，呵，恐怕那天上的神听了都要哭了。”
根据克威尔的情报，北地那个被圣教团称作神的存在，传说是在远古时期中在魔王战中落败，从魔界逃到人界的魔族。
而圣教团知道那位神明并非善类，却还贪婪地索取不属于他们的力量。
苏月优雅地迈开步伐，足尖轻点之处漾开幽蓝的涟漪。
那双冰蓝色的妖瞳在黑暗中如寒星闪烁，竖立的瞳孔微微收缩，带着非人的冷冽与野性。他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凝结成霜，几位贵族妇人被他淡淡一瞥，便如受惊的鸟雀般瘫软昏厥，珍珠发饰从散乱的鬓发间滚落，在地毯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人类总是这样……”他低笑，嗓音如清泉流淌，却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面对未知的力量，要么恐惧，要么臣服。”
他抬手，指尖轻轻挑起一缕银发，漫不经心地缠绕在指节上，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纯真的笑意。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衬得他的目光更加危险。
“你们那位所谓的‘神明’，可曾给过你们选择？”他微微偏头，九条雪白长尾在身后舒展，如云如雾，优雅而致命。“而我不同——我给予你们选择的权利。”
他的声音忽然放轻，带着蛊惑般的低柔，冰蓝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在欣赏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那么，告诉我……”他指尖轻轻一抬，一缕妖风拂过，迫使瘫软在地的贵族们抬头看向他。
“选他，还是选我？”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挑衅，却又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仿佛在问一个答案早已注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