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坡的旱地龟裂如蛛网,干涸的河床上只余几株枯黄的芨芨草在热风中摇曳。
新建的青玉台在烈日下泛着清冷的光晕,九丈高的台身雕刻着繁复的云纹,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淡蓝色的灵力。
鸣蛇女君展开四翼的瞬间,整片天空都为之一暗。
她华美的羽翼如同最上等的绸缎,外侧翎羽泛着靛青色的金属光泽,内侧却柔软如月光织就的轻纱。
四翼完全舒展时,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翼尖垂落的流苏随着气流轻轻摆动,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殿下。”她指尖抚过台中央的祈雨珠,鎏金色的竖瞳望向苏月,“这次要多大范围的雨?”
“先试十里。”苏月从袖中取出三张紫雷符,符纸上蜿蜒的雷纹在阳光下泛着危险的紫光,“老规矩,接好了。”
女君微微颔首,尾尖在玉台上轻叩三下。随着清脆的玉石相击声,祈雨珠内部开始流转起乳白色的雾气。
“起!”
苏月扬手抛出雷符,三道紫光如利箭般直射苍穹。
与此同时,鸣蛇女君腾空而起,四翼掀起的气流卷起漫天沙尘。
她开始跳起古老的祈雨舞——每一个转身都带着天地共鸣的韵律,每一片鳞甲都在折射七彩光华。
天空中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起初只是天边几缕薄纱般的卷云,转眼间便化作厚重的铅灰色云毯。
女君翼尖流苏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莹蓝色的光痕,这些光痕交织成巨大的阵法,将方圆十里的水汽尽数牵引而来。
轰隆——
第一道紫雷在云层深处炸开,刺目的电光将整片天空映得紫白一片。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雷声如同天鼓轰鸣,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每一道雷光落下,鸣蛇女君的舞姿就愈发急促,她修长的脖颈后仰,喉间发出清越的长吟。
雨,终于落下来了。
第一滴雨水打在干裂的土块上,瞬间就被饥渴的大地吞没。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转眼间,暴雨如天河倾泻,在龟裂的土地上激起无数细小的尘烟。
雨帘中,鸣蛇女君的身影若隐若现,她四翼完全舒展,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水光。
最神奇的是那些刚刚播种的灵稻,干瘪的种子在雨水中迅速膨胀,嫩绿的芽尖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长叶。
老藤妖跪在田埂上,浑浊的泪水混着雨水滚落。他颤抖着抚摸一株转眼就长到尺余高的秧苗,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活了...都活了...”
雨幕中,苏月撑起一道半透明的灵力屏障。
他看着眼前万物复苏的景象,转头对墨予道:“通知百草堂,准备举办灵植栽培讲习班。”
*
晨光初露,百草堂前的广场已人声鼎沸。
青石板上铺着绣有灵稻纹样的红毯,两侧立着稻草人精扎成的指引牌,破斗笠歪戴,枯草手臂指向讲堂入口,活灵活现地吆喝:“凭玉牌入场!偷师者罚扫茅厕三年!”
藤妖们早早搭起了藤蔓编织的凉棚,翠绿的枝条间缀满夜光花苞,即便白日也泛着莹莹微光。
蒲小英头顶的蒲公英绒球因忙碌而蓬成雪团,她踮脚站在高凳上,脆声宣布:“第一排留给各村长老!后排按报名顺序——青萝山的道友们,别挤!你们的《灵壤手册》在丙区领取!”
“百草堂”内,千年人参精捋着垂地长须,指尖一点,虚空中浮现出立体投影:一株月华稻从破土到抽穗的过程被慢速分解,根系吸收灵力的轨迹如星河流淌。
“看好了!”他玉杖轻敲地面,稻株投影突然放大,穗尖上一滴露水内竟有万千符文闪烁,“灵植不同野草,需以妖力为引,口诀为辅。‘地脉通灵,日月为引’这八字诀,念时舌尖要抵上颚三息——”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沙沙”声。
狐妖们爪握玉简疯狂记录,藤精们直接伸出枝条在叶片上刻字,几只鼹鼠精因个子矮,急得在同伴头顶叠起了罗汉。
试验田边,墨予广袖轻拂,一畦新垦的灵土自动翻涌成垄。
他指尖凝出一缕青芒,在土壤上勾勒出复杂的阵图:“此乃‘小周天聚灵阵’,可让灵植产量增三成。”
话音未落,阵中突然钻出个泥猴似的小狼妖,怀里还抱着半截啃剩的灵薯。
“我、我就试试阵法结不结实……”小狼妖耳朵耷拉。
墨予眼尾泪痣微动,袖中飞出一根青藤,轻轻将小妖拎到田埂上:“阵法未启,下次偷吃记得先看阵眼亮不亮。”周围顿时爆发出善意的哄笑。
午休时分,广场中央架起了十口大锅。
赤鱬族厨娘挥动珊瑚勺,锅中灵米粥翻涌如乳浪,香气勾得众妖直咽口水。
藤婆婆颤巍巍捧碗念叨:“加了雪莲子的那份是给国师大人的……他昨日为调阵法熬到子时……”话音未落,金元镇一个滑铲挤到锅前,龙角差点戳进粥里:“本神兽试毒!”
远处高台上,苏月九尾低垂,望着热火朝天的景象轻笑:“种子已播下。”身侧望吾抱臂而立,吞霄正挂在他肩上啃龙角磨牙。
“真要防那么紧?”望吾瞥向边境方向——那里隐约有几道不属于南山国的妖气盘旋。
苏月指尖弹出一缕银光,空中顿时浮现结界虚影,将整个讲习区笼罩其中:“灵植是南山的根。”他眯起冰蓝眸子,“等我们的根扎得够深……”一片落叶恰被风吹至掌心,瞬间凝成冰雕,“再让外人看也不迟。”
夕阳西下时,每个结业者都领到一包用禁制符裹住的灵种。
小妖们蹦跳着比谁领到的种子更亮,长老们却摩挲着符纸上那句“万妖同心,南山永固”,久久不语。
百草堂檐角的铜铃无风自鸣,铃声荡过试验田,新栽的灵稻齐齐弯腰,穗尖泛起金芒,仿佛在向某个未现身的背影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