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香还在前线，被祝融夫人那神乎其技的“兽语”，给震得怀疑人生。
也就在这时，一份加了最高等级密押的战报，通过最快的渠道，送到了龙舟旗舰的指挥大厅。
这份战报，不是秦良玉写的。
而是出自“副将兼联络官”，孙尚香的手笔。
只是，这位弓腰姬的文笔，可远没有她的箭法和刀法那么干脆利落。
整篇战报写得颠三倒四。
字里行间，全是震惊和不解，还有一种她自己都没发现的，被彻底压垮了的茫然。
“……其人能与猿猴为语，林中万物，皆为其眼线……”
“……地刺、毒索、迷魂之菇，凡人目力所不及之险，皆在猿猴嬉闹间，尽数探明……”
“……臣，不明其理，甚为惊骇……”
辛宪英用她那清脆好听，却没半点感情的调子，在大厅里缓缓念出这份战报。
在场的女将们，一个个表情都不一样。
蔡文姬抱着古琴，清雅的脸上多了几分好奇，像是在听一首从远古传来的神秘小调。
大乔的秀眉轻轻皱着，温婉的脸上全是担心。
她更担心孙尚香这个烈性子妹妹，会不会因为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做出什么傻事来。
可辛宪英刚念完最后一个字，角落里突然炸出一声尖叫，又惊又喜。
“好耶！”
小乔一下子蹦了三尺高！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她一把丢掉手里还在调试的机械蜻蜓，像只快活的小蝴蝶，几步就扑到辛宪英面前。
一把抢过那份战报，翻来覆去地看。
“真的耶！祝融姐姐真的能和猴子说话！”
她激动得小脸通红，抓着旁边黄月英的袖子使劲晃。
“月英姐姐，你快看！这……这不就跟我的机械蝶群一样吗？”
“我的蝴蝶宝宝们能听懂我的指令，祝融姐姐的猴子们也能听懂她的话！我们是同道中人呀！”
叽叽喳喳地嚷嚷着。
在小乔那天真烂漫的小脑袋里，能跟动物或者机械说话，是顶了不起，又顶酷的事情。
祝融夫人这种“超能力”，在她看来，简直就跟她最喜欢的机械术一样，有无穷的魅力。
被她晃得头晕的黄月英，可不像小乔那么兴奋。
这位一心钻研格物的天才少女，只是默默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古朴的铜眼镜。
她从小乔手里接过那份战报，看得特别仔细。
当她清澈的杏眼看到“猿猴为语”这四个字时，眼睛骤然一亮。
没有半点对“巫术”的惊奇，反而像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咔”的一声，就通了。
“不对……”
黄月英嘴里跟蚊子叫似的，小声嘀咕着。
她没理会旁边还兴奋着的小乔，径直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
“哗啦”一下铺开一张大白纸，拿起炭笔，飞快地在上头写写画画。
一行行复杂的公式，一个个精密的声波图谱，很快就从她笔下冒了出来。
“不是‘说话’……”
“是频率，是共振……”
“所有活物，都有自己独特的声波频率范围，猴子、鸟、甚至……虫子……”
“祝融夫人，她不是在用话跟猴子交流！”
“她是用一种我们搞不懂的法子，模拟出了猴子能接收和听懂的特定声波频率！”
“靠着声波的震动和节奏，来传达‘危险’、‘安全’、‘目标’这些简单的信儿！”
黄月英越说眼睛越亮，语速也越来越快，完全进了那种谁也不搭理的技术疯子状态。
她那平时跟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这会儿竟然也变得清楚又有力。
“小乔！”
她猛地一回头，那双亮晶晶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还一脸懵的小乔。
“你的机械蝶群，能听懂你的指令，也不是因为它们有‘脑子’！”
“而是因为你控制它们用的那个小笛子，发出来的也是一种加了密的、特定频率的超声波！”
“啊？”
小乔被她这一套话给说晕了，揉了揉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像……好像是哦……”
“我明白了！”
黄月英猛地一拍桌子！
她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因为太兴奋了，泛起一层好看的红晕！
一个大胆到能把天捅个窟窿，甚至能再一次改变整个战局的想法，在她脑子里炸开了！
“小乔！我们……我们可以造一种全新的通讯玩意儿！”
“一种……能模仿任何活物声波的‘仿生声波通讯装置’！”
黄月英激动得话都说不顺了，指着图纸上的波形图，跟小乔解释：
“你想想看，要是我们能造出这么个机器！”
“我们就能学鸟叫、虫子叫、甚至是风声，来进行超远距离的定向加密通讯！”
“这种传信的法子，敌人就算听见了，也只会当成是林子里正常的动静，根本破不了！”
“我们甚至能……反过来，用它来干扰，甚至是控制敌人的兽群或者信鸽！”
“哇！”
小乔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她总算听懂了！
这天真烂漫的少女，脑子里立马就有画面了：
在战场上，她只要对着一个怪喇叭“啾啾”叫两声。
几百里外的秦良玉姐姐，就能马上知道她们的作战计划！
这……这也太好玩了！
“好呀好呀！”
小乔的兴奋劲儿又上来了，一把抱住黄月英的胳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月英姐姐你快设计，我来帮你造！我的手艺，你放心！”
两位天才少女，一个负责天马行空的想和设计机械结构。
一个负责精密到吓人的理论和声波算法。
这一刻，她们的脑子，完美地合在了一块儿！
两人一拍即合，连跟朱由检报备一声都忘了。
立刻就一头扎进了黄月英那间堆满零件和图纸的专属实验室。
废寝忘食，不眠不休。
等朱由检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溜达到实验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
巨大的工作台上，铺满了画着各种复杂符号和精密结构的图纸。
小乔正趴在桌上，用一把特制的小刻刀，小心翼翼地雕着一个不知道什么金属做的，像声带一样的薄片零件。
黄月英呢，则抱着一块写满了计算公式的石板。
一会儿眉头拧成疙瘩，一会儿又茅塞顿开地在上头奋笔疾书。
两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女，脸上、手上，连头发丝上都沾着黑乎乎的油污和墨迹，看着有点狼狈。
但她们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却闪着一种创造新东西时才有的光，又专注又迷人。
朱由检没出声打扰她们。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背着手，嘴角挂着一丝又欣慰又自豪的笑。
他要的，从来就不只是征服。
征服一块地，杀光一群人。
对他这个有着超前知识和无双系统的帝王来说，太简单了。
他真正想要的，是像现在这样。
让他手下这些来自不同时空、代表着不同文明的绝世女将们，她们的智慧、她们的本事，互相碰撞，互相融合。
最后，催生出这个时代本不该有的，亮得晃眼的文明火花！
科技与巫术。
机关与兽语。
严谨的逻辑与原始的直觉。
这些看着八竿子打不着，甚至完全相反的东西，正在他手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法子，揉到了一起，爆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强大力量。
这，才是他当皇帝最大的乐趣。
这，才是他要开创的大明盛世！
看着那两个浑然忘我、沉浸在创造乐趣里的身影，朱由检眼里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