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霍格沃茨,城堡周围的群山被秋色浸染,呈现出斑斓的金黄与深红,黑湖的水面在愈发凛冽的秋风中泛起细密而冰冷的涟漪。
城堡内的生活节奏并未因季节转换而放缓,反而因学业的日益繁重而显得更加紧凑。
各科作业、学院杯的激烈竞争、魁地奇训练的喧嚣,以及隐藏在日常表象之下的种种暗流,正共同编织着这座古老魔法学校的复杂图景。
对霍恩佩斯而言,过去的几周更是如同上了发条般忙碌。
他不仅要维持各科优异的成绩,同时,他还需要分出精力去应对鼻涕虫俱乐部那带着明确目的性的,浮华而精致的社交氛围。
并定期前往地窖办公室,协助斯内普教授处理那些需要精细操作的魔药材料,这几乎成了他一项心照不宣的固定职责。
这是他主动向斯内普申请的机会,源于对魔药学的真正热爱,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更加接近那位复杂院长的隐秘愿望。
此外,德拉科因成为找球手和获得新扫帚而高涨的情绪,以及随之而来的,关于训练和战术的喋喋不休,也需要他耐心的应对。
就更不用说斯莱特林内部普遍弥漫的一种焦虑了——对吉德罗·洛哈特那彻底失败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学的失望。
尽管斯内普教授以他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方式提供了私下辅导的途径,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种知识断层带来的恐慌。
但院长的辅导时间毕竟有限,且气场迫人,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完全替代系统性的课堂传授。
而就在这种近乎连轴转的,被各种事务填满的忙碌中。
一件被霍恩佩斯刻意压抑在记忆最深处,却始终如同背景噪音般隐隐作响,不时敲打他神经的事情,终于在十月一个略显清冷的周日晚间,清晰地,带着不容忽视的紧迫感,浮上了他的心头——那本日记。
那本由卢修斯·马尔福先生巧妙塞进金妮·韦斯莱那口陈旧坩埚中的,又被他以更巧妙手段取回后,就一直封锁在自己龙皮行李箱最深处,施加了层层魔法防护的黑色日记本。
随着开学几个星期过去,它就像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威力不明的魔法炸弹,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潜意识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直觉,混合着某种源于灵魂深处的警告,几乎时刻在他内心不断敲响着警钟,催促他必须尽快处理,不能再有任何拖延。
尽管他对此毫无头绪,但他深知,继续视而不见,任由其潜伏在身边,只会让潜在的危险如同酝酿中的风暴般不断积聚,最终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而这机会,就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周日晚间悄然降临了。
德拉科刚刚结束了一场针对即将到来的学院杯魁地奇比赛的加强训练,带着一身混合着汗水、草地气息和飞行后的疲惫回到了他们位于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寝室。
铂金发色的少年一边用略带抱怨的语气描述着天气转冷对扫帚操控和手指灵活度的负面影响,一边随手抓起准备好的干净睡衣和浴巾。
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古怪旋律。
径直就钻进了连接着寝室的,铺着光洁黑色大理石,总是弥漫着潮湿水汽和昂贵沐浴香味的私人浴室。
很快,淅淅沥沥、持续不断的水声便隔着厚重的、雕刻着简单蛇形纹路的橡木门传了出来,掩盖了其他细微的声响。
时机稍纵即逝。
霍恩佩斯几乎是立刻合上了手中那本正翻阅到关于月长石粉在缓和剂中精确应用章节的《高级魔药制作》笔记。
他先是凝神细听,确认浴室内的水声稳定而持续,德拉科显然正享受着热水带来的放松,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后,这才迅速而无声地行动了起来。
只见,他起身走到自己那张挂着墨绿色帷幔的四柱床边。
那里正安静地放置着一个外观并不张扬,但材质非凡,呈现出暗哑光泽的黑色龙皮行李箱。
箱体表面铭刻着细密而古老的防护魔文,流光隐隐,这是离家前,他那位沉默寡言却心思缜密的父亲埃拉司克·雷昂勒,亲自耗费心力为他施加的防护魔法。
然后,他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拂过锁扣旁一个不易察觉的凹槽,同时压低声音,念出一串复杂而独特的解咒。
这并非霍格沃茨魔咒课上教授的内容,而是雷昂勒家族世代传承,用于保护最重要物品的私人魔法。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行李箱的锁扣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咔哒”声。
顿时,箱盖悄然向上弹开一条窄窄的缝隙,露出内部被无痕伸展咒扩大了的神秘空间。
霍恩佩斯没有丝毫犹豫,伸手便探入箱内那看似深邃无垠的空间。
接着,他的指尖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导向性,准确地触碰并绕过层层叠放的衣物、书籍和各类魔法用品。
最终,落在了一个被厚实的、编织着银色防护丝线的魔法布料紧紧包裹,并且额外施加了至少三道强力禁锢咒和一道敏锐警戒咒的硬物上。
即使隔着如此严密的防护,当他的手指接触到那东西的瞬间,还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仿佛能渗透骨髓的阴冷悸动,顽固地透过布料传递过来。
就好似里面封存的并非一件死物,而是一个拥有完全体生命的物件,令人毛骨悚然。
而这种感觉,也让他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寒意。
但他那双沉静如古井的黑色眼眸中,却依旧表现的波澜不惊。
只有微微抿紧的,线条优美的唇线,隐约泄露了他内心此刻的凝重与决绝。
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将那用好几层布料包裹的东西捧了出来,并感受着它异乎寻常的重量。
并非物理上的沉重,而是某种魔法意义上的沉淀感。
随后,他快步走到靠窗的书桌前。
在这里,他借着窗外黑湖深处反射上来的那变幻不定的幽绿光芒。
一个光线相对较好,且位置远离德拉科那张堆满了魁地奇杂志和各种小玩意的床铺,以及此刻正响着水声的浴室门口。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包裹放在光滑的深色木质桌面上,再次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带着羊皮纸和墨水味道的空气,仿佛要借此驱散那附骨之疽般的阴冷。
然后,他开始动作迅速却有条不紊地,一层层解开那些施加了防护魔法的厚重布料。
随着最后一层银线布料的掀开,那本日记本终于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赤裸且正大光明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它看起来平凡得几乎有些刻意,甚至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朴素。
黑色的封皮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色泽暗淡,边缘处有着细微的磨损和毛边,仿佛经历过不少的颠沛流离。
它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或铭文,只有一个模糊的、似乎被什么锐器刻意刮掉的烫金痕迹残留在封面的右下角,留下一点难以辨识的凹陷。
但正是这种过于刻意的低调与残破,反而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块能够吸收所有光线的微型黑洞。
连从窗外透入的,那幽暗湖底反射的磷光,似乎都在靠近它时变得黯淡了几分,仿佛被其无声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