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被窗缝溜进来的槐花香冲淡几分时,林砚的指尖终于触到了苏清媛汗湿的掌心。产室里的灯光柔得像一层薄纱,落在她苍白却依旧温润的眉眼间,也落在监护仪规律跳动的绿线上——这是他们等待的第三个时辰,也是灵汐族传承里,新生血脉与人间气脉相融的关键刻。
“砚哥……”苏清媛的声音轻得像飘在水上的云,指尖却用力攥住他,“别怕,我没事。”
林砚俯下身,用指腹擦去她鬓角的汗,掌心贴着她的额头,一股温和的内息顺着经脉缓缓渡过去——这是他自少年时习得的内家功夫,不求霸道,只求护持,这些年陪她走过商海风波、灵汐族与人类的龃龉,从未像此刻这般,只愿时光慢些,再慢些。“我在。”他的声音沉稳,像锚定了整间屋子的风,“不管是怎样,我都在。”
灵汐族的长老送的那块水纹玉佩,此刻正悬在苏清媛的腕间,泛着淡淡的蓝晕。苏清媛的母系血脉里,藏着灵汐族最浅却也最纯粹的一脉,当年她与林砚成婚,族中曾有非议,说人类的气脉会扰了灵汐族的传承,是林砚以一己之力,在商海站稳脚跟,又以诚意化解两族隔阂,才让这份感情落地生根。如今二胎将临,族里虽无反对,却也暗有观望——这孩子,会是两族和睦的印证,还是新的纠葛的开端?
监护仪的声响陡然急促,苏清媛的呼吸骤然收紧。林砚的内息随之一沉,护住她的气海,耳边却忽然听见极轻的水声,像是檐角的雨落进青石板缝,又像是深海里的汐潮拂过礁石。那枚水纹玉佩的光芒骤然亮了几分,顺着苏清媛的脉络游走,原本紧绷的气息竟缓缓松缓下来。
“哇——”
清亮的啼哭撞进耳膜时,林砚觉得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汪水。护士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婴孩过来,小小的一团,眉眼像极了苏清媛,鼻尖却依着他,呼吸轻浅,像揣着一捧温柔的汐潮。
“是个女儿。”护士笑着递到他手边,“林先生,您抱抱?”
林砚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动作笨拙却郑重,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皮肤,忽然想起多年前初见苏清媛时,她站在灵汐族的渡口,身后是翻涌的蓝潮,眼神却清冽如泉。那时他刚在商战中扳倒第一个对手,满身戾气,是她的一句“万物皆有灵,相争不如相融”,让他收了锋芒,也动了心。
苏清媛靠在床头,看着他抱着孩子的模样,眼角弯起:“想好名字了吗?”
林砚低头,看着婴孩攥紧的小拳头,又望向窗外——京城的初夏,槐花落满街巷,远处的cbd灯火初上,那是他一手打下的商业版图,也是人类世界的繁华;而腕间的水纹玉佩还泛着微光,是灵汐族的温柔与坚守。“叫睦汐吧。”他抬眼,目光落在苏清媛脸上,“林睦汐。睦,是和睦;汐,是灵汐的汐。愿她能守着人类与灵汐族的和睦,也愿她如汐潮一般,温柔却有力量。”
苏清媛的眼眶微热,伸手碰了碰女儿的小脸蛋:“好,就叫睦汐。”
窗外的风穿过槐树叶,带着人间的烟火气,也带着灵汐族渡口的咸湿,裹着这声名字,落在京城的暮色里。
出院那日,林砚亲自开车,后座铺着柔软的毯子,苏清媛抱着林睦汐,小丫头睡得安稳,嘴角还抿着笑。车子驶进别墅区,管家老陈早已等在门口,见他们回来,忙迎上来,神色却带着几分凝重。
“先生,夫人。”老陈接过林砚手里的行李,压低声音,“秦氏的秦峰,这两日动作很频繁。”
林砚的眉峰微挑。秦峰,秦氏集团的继承人,也是他在商海里缠斗了三年的对手。秦峰行事狠戾,为了抢占市场份额,不惜用阴损手段,前两年林砚拿下灵汐族周边的生态开发项目,秦峰竞标失利,便一直怀恨在心,只是碍于林氏的根基,始终没敢轻举妄动。
“他做了什么?”林砚扶着苏清媛下车,脚步未停,语气却冷了几分。
“先是在业内散布谣言,说灵汐族与人类通婚诞下的孩子,会引动不详,还把咱们的生态项目和‘邪祟’挂钩。”老陈跟在身后,递上一份文件,“然后联合了几家小公司,做空咱们的股价,今天上午,林氏的股价已经跌了三个点。还有,灵汐族那边传来消息,秦峰派人去了渡口,似乎想挑拨族里的老人,说您利用灵汐族的血脉谋利。”
苏清媛抱着睦汐的手紧了紧,眉头蹙起:“他怎么敢?灵汐族的规矩,外人本就不得擅闯渡口。”
“秦峰找了族里一个旁支的老人,许了重金,那老人本就对人类有偏见,被他说动了,现在族里已经有了些微词。”老陈叹了口气,“而且,我们查到,秦峰手里似乎有一份伪造的文件,说您当年为了娶夫人,许诺了灵汐族的秘境开发权,如今却反悔了。”
林砚推门进屋,将苏清媛扶到沙发上,又接过睦汐,小心放在婴儿篮里,这才转过身,拿起那份文件翻看。文件上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盖了伪造的灵汐族印章,若不是他对灵汐族的规矩了如指掌,恐怕也会被蒙骗。
“推理起来,秦峰的路数很清晰。”林砚的指尖划过文件上的伪造印章,眼神冷冽,“先造舆论,动摇林氏的股价和口碑;再挑拨灵汐族,让我们腹背受敌;最后拿出这份伪造文件,逼我要么放弃生态项目,要么让出部分股权。”
苏清媛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做?”
“商战的事,我来处理。”林砚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但灵汐族那边,需要你出面。毕竟族里的老人认你,也认你的血脉。只是辛苦你,刚生完睦汐,还要劳心。”
苏清媛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婴儿篮里的睦汐身上:“睦汐的名字,是盼着两族和睦,我自然不能让秦峰的阴谋得逞。族里的事,我去说,只是你要小心,秦峰做事不择手段,说不定还有后手。”
林砚点头,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放心。我这些年在商海里摸爬,什么手段没见过?他想玩,我便陪他玩到底。”
接下来的几日,林砚坐镇林氏集团,一边稳定股价,一边追查秦峰做空的资金流向;苏清媛则带着睦汐回了灵汐族的渡口,与族里的长老们恳谈。
灵汐族的渡口建在京城郊外的一处水湾,水色碧蓝,常年有汐潮涌动,族里的人依水而居,房屋都是木质的,浮在水面上,远远望去,像一片蓝色的云。苏清媛抱着睦汐,走在青石板铺就的渡口上,族里的人见了她,大多面露温和,只有少数几个旁支的人,眼神带着疏离。
长老院设在渡口的中央,几位白发苍苍的长老围坐在水榭里,面前摆着清茶,见苏清媛进来,都起身相迎。
“清媛,你回来了。”大长老摩挲着手里的佛珠,目光落在睦汐身上,“这孩子,生得好模样。”
“多谢大长老。”苏清媛抱着睦汐坐下,将孩子放在腿上,“此次回来,是听说族里有了些传言,我心里不安,特来解释。”
她将秦峰伪造文件、挑拨离间的事一一说明,又拿出林砚这些年为灵汐族做的事——修建生态保护区,阻止无良开发商污染水源,为族里的年轻人提供就业机会,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明了。
“秦峰的目的,是想搅乱林氏与灵汐族的关系,好趁机抢占生态项目。”苏清媛的声音平静却有力,“我与林砚成婚,从不是为了谋利,而是真心相待;睦汐的名字,取和睦之意,也是想让两族能永远和平共处。灵汐族的秘境,是族里的根基,我们从未想过触碰,林氏的生态项目,也只是想保护这片水域,让人类与灵汐族都能安稳生活。”
一位旁支的长老冷哼一声:“空口无凭,谁知道你们人类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当年林砚拿下生态项目,赚了多少好处,我们都看在眼里。”
“张长老。”苏清媛抬眼,目光坦荡,“林氏从生态项目里赚的利润,有三成用于渡口的环境治理,您可以去查账;族里的年轻人,在林氏旗下的公司上班,薪资待遇比外面高了不少,这也是事实。人类有坏人,灵汐族也有心存不满的人,但不能以偏概全。林砚待我如何,待灵汐族如何,各位长老都看在眼里,秦峰的挑唆,不过是想利用族里的偏见,达到他的目的。”
这时,睦汐忽然醒了,小嘴巴动了动,发出一声软糯的咿呀,小手还抓着苏清媛的衣角。大长老看着孩子,眼神软了下来:“这孩子身上,有灵汐族的气息,也有人类的温厚。清媛,我们信你,也信林砚。只是族里的流言,还需要平息。”
苏清媛点头:“我明白。我会让林砚公开澄清,也会让秦峰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在苏清媛在灵汐族沟通的同时,林砚这边的追查也有了进展。
他让助理调取了秦峰做空林氏股价的资金流水,发现资金来自一家境外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正是秦峰的舅舅。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又发现秦峰不仅做空股价,还暗中联系了林氏的几个高管,试图策反他们,窃取公司的核心数据。
“林总,查到了,秦峰约了市场部的王经理今晚在西郊的会所见面,应该是要谈策反的事。”助理将一份监控截图放在林砚面前,“而且,我们还查到,秦峰雇佣了一批人,都是些练过邪术的武者,似乎想对您和夫人不利。”
林砚的眼神骤冷。商战归商战,秦峰竟想动他的家人,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底线。
“会所那边,安排人盯着,录下他们的谈话。”林砚吩咐道,“另外,那些武者的底细,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都是些散修,没有门派,靠着替人卖命为生,擅长用阴邪的手段,出手狠辣。”助理答道,“他们今晚应该会埋伏在会所附近,等您出现。”
“好。”林砚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今晚去会会他们。”
他自幼习武,拜过名师,内家功夫早已登堂入室,寻常武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这些旁门左道的散修。他要让秦峰知道,动他的家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晚,西郊的会所灯火通明,秦峰果然约了王经理在包厢里见面,包厢外,几个身形彪悍的汉子隐在暗处,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林砚没有直接进会所,而是绕到会所后的小巷,那里正是那些武者埋伏的地方。
“出来吧。”林砚站在巷口,声音沉稳,在夜色里传出很远。
几个汉子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短刃,身上散发着一股阴邪的气息。“林砚,识相的,就把生态项目的转让协议签了,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为首的汉子目露凶光,手里的短刃泛着寒光。
林砚轻笑一声,脚步未动,内息已在周身运转:“秦峰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来送死?”
话音未落,为首的汉子已挥着短刃扑了过来,速度极快,带着一股腥风。林砚侧身避开,手腕一翻,扣住对方的手腕,微微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那汉子惨叫一声,短刃落地,疼得蜷缩在地上。
其他几个汉子见状,一拥而上,招式阴邪,竟带着几分妖异的气息——想来是练了邪术,以自身气脉换取力量。林砚却不慌不忙,脚步辗转腾挪,如行云流水,掌风扫过,带着内家功夫的刚劲,每一击都打在对方的要害上,却又留了分寸,只伤不杀。
不过片刻,几个汉子都倒在地上,哀嚎不止。林砚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把这些人带走,交给警方,顺便把秦峰雇佣他们的证据,一并提交。”
处理完这些,林砚才走进会所,包厢里的秦峰还在威逼利诱王经理,见林砚进来,脸色骤变。
“林砚?你怎么会在这里?”秦峰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满是惊慌。
林砚走到他面前,将一份录音笔放在桌上:“秦总,你和王经理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还有,你雇佣武者想对我不利,做空林氏股价,伪造文件挑拨灵汐族,这些事,证据都在我手里。”
秦峰的脸色惨白,强装镇定:“你少血口喷人!这些都是你捏造的!”
“是不是捏造,警方会查。”林砚的目光如刀,“秦峰,商战可以公平竞争,但你动我的家人,挑拨两族关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林氏的生态项目,我不会让,灵汐族与人类的和睦,也不是你能破坏的。”
王经理见势不妙,忙站起身:“林总,我错了,我不该被秦峰蛊惑,我愿意指证他!”
秦峰看着倒戈的王经理,又看着林砚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次日,林氏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林砚公开了秦峰伪造文件、做空股价、雇佣武者的所有证据,警方也随即对秦峰展开调查。灵汐族的大长老也亲自出面,澄清了所有谣言,称林氏与灵汐族一直和睦相处,秦峰的挑唆不会得逞。
林氏的股价很快回稳,甚至比之前涨了不少,秦氏集团则因秦峰的事,股价大跌,濒临破产。
风波平息后,林砚回到家中,苏清媛正抱着睦汐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们身上,温暖而柔和。
“都处理好了?”苏清媛抬头,笑眼弯弯。
“嗯。”林砚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又摸了摸睦汐的小脸,“都处理好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我们,也不会有人再挑拨灵汐族与人类的关系。”
睦汐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触碰,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挥舞着,像是在回应。
林砚看着女儿的笑脸,又望向身边的苏清媛,心中满是安稳。他想起这些年走过的路,商海的刀光剑影,灵汐族的误解纠葛,都在这一刻,被眼前的温馨抚平。
“清媛,”他轻声说,“谢谢你。”
谢她陪他走过风雨,谢她用温柔化解隔阂,谢她为他生下睦汐,让他有了最珍贵的牵挂。
苏清媛靠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看着院外的京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是人类的繁华;而远处的渡口,汐潮轻涌,是灵汐族的温柔。两者相融,便是最美好的人间。
“不用谢。”她轻声道,“我们是一家人,本就该彼此扶持。睦汐的名字,是盼着和睦,只要我们都在,这份和睦,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槐花落了一地,像铺了一层雪,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汐潮的咸湿。林砚低头,吻了吻苏清媛的额头,又吻了吻睦汐的小脸蛋,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
京城的暮色里,万家灯火亮起,灵汐族的渡口,汐潮缓缓涌动,人类与灵汐族的和睦,就藏在这人间的烟火气里,藏在一个名叫林睦汐的小女孩的笑容里。
而这,只是故事的一章。未来的路还长,商海的风波或许还会再起,灵汐族的传承也还需守护,但只要林砚与苏清媛携手,只要睦汐的笑容还在,便总有风定潮生,岁岁安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