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宛城将军府内军事会议的余波,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正有序地向外扩散。而第一个接到明确且详尽指令的核心人物,便是坐镇长安的徐荣。

贾诩亲笔草拟了一封措辞严谨、意图清晰的密信,以吕布的名义发出。信中首先详细阐述了在宛城组建“中军铁骑”这一中央机动兵团的战略考量——旨在掌控中原腹心,快速响应四方,并明确告知徐荣,此举将极大减轻长安直接面临的军事压力,使其能将更多精力转向其他方面。其次,则授意徐荣,择机在朝中正式提出迁都之议,理由需冠冕堂皇:强调南阳乃光武皇帝刘秀中兴汉室的发祥之地,帝乡所在,象征意义非凡;且地处天下之中,水陆交汇,既便于布政施令,抚绥四方,又有利于重聚“王气”,振奋天下臣民对汉室复兴的期望。信末,贾诩以其一贯的风格,附上了若干分析朝臣可能反应及应对要点的建议。

长安,未央宫前殿。

汉献帝刘协端坐于御座之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殿中恭敬呈上联名奏表的徐荣,以及几位或神情肃穆、或眼神闪烁、但终究选择附议的公卿大臣。他心中并无太多意外或愤怒,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清明。所处的现实有着清醒的认识。他依旧是“天子”,但乾坤独断的皇权早已雨打风吹去。吕布与之前的权臣不同,他并未将天子完全囚禁于深宫,也未肆意羞辱践踏皇室尊严。只要不触及吕布集团的军政根本与核心利益,刘协在长安城内甚至郊外享有相当程度的行动自由,日常祭祀、读书、接见一些不涉及敏感事务的老臣,均未被粗暴干涉。朝廷的许多日常政务,吕布也放手让原有官僚体系处理。这种保持距离的“尊重”,与给予一定限度的“体面”,比之董卓的暴戾、李郭的混乱,反而更显高明,也让人更难找到激烈反抗的理由。

如今,这位权势日益煊赫的权臣,觉得将朝廷放在更靠近其势力中枢的南阳更为有利,于是便有了迁都之议。理由给得无可挑剔——还于帝乡,重振汉室声威。他能拒绝吗?或者说,拒绝有意义吗?

刘协的视线缓缓扫过徐荣那张缺乏表情、却绝非奸猾的脸庞,又掠过几位或垂首或木然的臣子,年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疲惫。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殿中:“吕卿与诸公为国谋划,一片赤诚,朕心甚慰。南阳,帝乡也,山川形胜,民风敦朴。昔日光武皇帝于此龙兴,扫除奸凶,再续汉祚。今中原未靖,四海望治,朕若移驾帝乡,或可稍慰祖宗之灵,亦使天下臣民知朝廷重振之心。此议……甚妥。”

他没有质问,没有流露不甘,甚至主动为这次迁移赋予了更积极的意义。因为他明白,这并非一场可以讨价还价的商议,而是已然确定的战略部署的一部分。吕布通过徐荣提出此事,本身已是最后通牒式的告知。维持现有的、相对稳定的君臣相处模式,对他而言,已是权衡之下最好的选择。激烈的对抗只会打破脆弱的平衡,让所有人都陷入难堪,甚至可能招致不可预测的后果。

“陛下圣明!体察下情,从善如流,实乃社稷之福!”徐荣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躬身行礼,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一丝如释重负。他本就不擅长朝堂之上机锋暗藏的言语交锋,天子如此“深明大义”、“主动配合”,实在是省却了他无数麻烦。

天子既已首肯,迁都的诏书便以朝廷正式文书的形式迅速颁布天下。消息传开,在长安的朝野官绅间激起了一阵议论的波澜。一些籍贯关中、产业根基在此,或习惯了长安作为政治中心所带来的隐形利益的旧臣,心中难免悻悻,私下不乏抱怨之声。都城一迁,他们的影响力必然随着政治中心的转移而衰减。然而,在吕布绝对强大的军事威慑力笼罩下,在徐荣虽不张扬却足够有效的掌控中,没有任何人敢于将此等不满公开表露,更遑论形成有组织的反对。大势浩荡,顺之者昌。

迁都的筹备工作随即高效而有序地展开。这并非仓皇出逃,而是一次有周密计划的国家中枢战略转移。高顺从洛阳方面调拨精锐兵马,负责沿途警戒护卫。朝廷的典籍档案、礼乐器物、符节印信被小心封装运送。皇室成员、自愿跟随南迁的官员及其家眷,组成了规模庞大的队伍,沿着武关道,浩浩荡荡却又秩序井然地离开居住了数年的长安,向着东南方向的南阳宛城迤逦而行。

宛城方面,迎接新都的准备工作早已同步启动。原本的将军府被大规模扩建改建,以为临时行宫,虽不追求奢华,但务必庄重堂皇,功能齐全。蔡琰在此刻展现了其不逊色于文学才华的行政统筹能力,她协调各方,调度物资,安排馆舍,规划仪程,将千头万绪的接待与安置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其干练之风令许多原本对其身份略有微词的官员也暗暗称奇。

当日,天子銮驾抵达宛城郊外。吕布亲率已初具规模的文武班底,出城十里,依礼相迎。仪式隆重而规范,卤簿仪仗,旌旗招展,给足了刘协身为天子应有的表面尊荣与礼遇。刘协端坐于銮驾之中,掀开车帘一角,望见城外那支军容严整、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的“中军铁骑”方阵,更看到阵前那匹赤红如火的骏马之上,吕布英挺的身姿和那双平静望来的深邃眼眸。他轻轻放下车帘,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归于寂灭。

他知道,自己的车驾驶入宛城城门的那一刻,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居住地的改变。他这位汉室天子,将在这“帝乡”更紧密地与吕布这位权臣捆绑在一起。这里,将成为吕布霸业宏图新的政治基石与象征核心,也将是汉室朝廷在名义上新的中枢所在。

随着朝廷南迁尘埃落定,徐荣肩头那副“拱卫京畿、监护天子”的千斤重担也终于可以卸下大半。他得以更加专注于其擅长的领域:整训关中兵马,巩固西线防御,经营雍凉之地,弹压地方豪强,为吕布集团提供一个稳定可靠的后方。从此,他真正成为独当一面、握有实权的方面统帅。

宛城,新辟的行宫之内,一处可俯瞰部分宫苑的楼阁上。

吕布与贾诩凭栏而立,望着远处渐次入住、开始适应新环境的宫廷内侍与官员身影。

“文和,观此新都气象,较之长安如何?”吕布目光悠远,淡淡问道。

贾诩微微躬身,声音平和却意味深长:“旧都虽伟,终偏西陲。宛城居天下之中,王气渐聚,政令由此而发,四方辐辏。自此,明公之志,即是朝廷之向;明公之力,便是汉室之威。许都那位曹司空,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名,恐将日渐失色矣。”

吕布嘴角掠过一丝冷峻的弧度,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宫墙,越过山河,投向了更北的方向。

“名分大义,自此更在于我。接下来,”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似带着金铁之音,“便该让那位自诩为世之英雄的曹孟德,好生体会一番,何谓……举步维艰,呼吸窒碍了。”

无形的罗网,随着政治与军事双重核心的稳固,开始向着北方那片依旧倔强飘扬着曹字旗帜的土地,缓缓而坚定地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