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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同谐”的阴影与遗迹共鸣

“同谐”。

这个陌生的词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弦的心神中荡开层层涟漪,更引得他体内那些沉寂的文明“规则精粹”发出无声的战栗。一种源自无数毁灭终末的集体恐惧,透过这些精粹,冰冷地浸染着他的意志。

这绝非空穴来风。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首先向“新世”传回一道极其凝练的意念:“收到。暂停一切对外信号捕捉与模型推演,保持静默,专注防御。‘同谐’之事,交由我处理。”

他必须确保家园的安全。任何未经了解的对外接触,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星语者文明传来的信息包中,那份强烈的不安,说明他们也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

切断与“新世”的紧急通讯后,林弦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体内那些产生共鸣的规则精粹上。他不再将它们仅仅视为被调和的能量源,而是当作一份份珍贵的、记录着宇宙黑暗秘密的“历史档案”。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归衍”奇点的力量,不再是以强力“驯化”,而是如同最耐心的考古学家,用极其轻柔的“信息共鸣”方式,去“询问”那些战栗得最为剧烈的精粹——主要来自那几个明显是被某种“外力”介入而毁灭的宇宙残响。

“同谐……是什么?”他的意志,化作一道纯粹的信息询问,流淌过那些承载着悲怆记忆的规则碎片。

起初,回应他的只有更加剧烈的恐惧震颤,以及破碎混乱的画面:星辰被无形之力强行扭转轨道,物理常数被统一修改,生命形态被剥离个性,融合成某种单一的、庞大的意识集合体……一切差异性都被抹除,万物被强制纳入一个绝对的、毫无生机的“整体”之中。

那不是毁灭,那是比毁灭更可怕的……“格式化”。

随着林弦持续以“归衍”的平衡之力进行安抚和引导,一段相对最清晰的“记忆”终于从一团源自“晶体矩阵宇宙”的精粹中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所有物质和能量都倾向于形成规则几何结构的宇宙。而在其灭亡前夕,它们的文明探测到了一种来自混沌海深处的“福音”。那是一种承诺,承诺消除一切纷争、痛苦与不确定性,带领所有智慧生命抵达永恒的、和谐的彼岸。部分文明被其吸引,主动接纳了这股力量。

然后,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接纳了“福音”的个体和文明,开始失去独立的思维,它们的意识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融入了一个名为“同谐”的庞大意识网络。它们的科技、文化、乃至存在形式,都被迅速“优化”和“统一”,变得整齐划一,高效,但也彻底失去了创造性与灵魂。它们变成了“同谐”延伸的触须,开始主动去“净化”——即同化——其他尚未归附的文明。

抵抗是徒劳的。“同谐”的力量并非纯粹的暴力摧毁,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覆盖与改写。它能够扭曲当地的物理规律,使得抵抗者的武器失效,通讯中断,甚至思维都变得迟滞。最终,整个“晶体矩阵宇宙”的所有物质和意识,都被纳入了那个单一的、恐怖的“同谐”整体之中,成为了其浩瀚数据库里的一段冰冷记录。

而“同谐”本身,在完成同化后,便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个死寂的、所有规则都被打上“同谐”烙印的空壳宇宙,慢慢走向热寂。林弦所吸收的这缕精粹,便是那个宇宙最后一点不甘被同化的残响,在彻底消亡前坠入了这片废墟。

“‘同谐’……强制性的统一与融合……文明的格式化者……”林弦感到一股寒意贯穿意志核心。

这与“播种者”截然不同。“播种者”是冷漠的观察者和记录者,如同科学家观察培养皿。“同谐”则是积极的、带有明确目的的“收割者”与“同化者”,它要的是将所有差异性吞噬,纳入其唯一的体系。

它也不同于“虚无”。“虚无”是终结,是归于寂灭。而“同谐”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却是以牺牲所有个性、所有可能性为代价的、如同癌细胞般无限增殖的单一存在。

“归衍”之道追求的是动态平衡,是万类霜天竞自由般的和谐,其基础正是尊重乃至鼓励多样性。“同谐”的道路,与“归衍”在根本上完全对立!

那段来自遥远彼岸的警告“小心……同谐……”,极有可能是一个尚未被完全同化的文明,在绝望之际向混沌海发出的最后警讯!

就在林弦为这个发现而心神震动之际,他体内另一股规则精粹——那缕最早吸收的、属于“源”的秩序残响——似乎受到了“同谐”信息的刺激,也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波动。

这波动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微弱的指向性。

“源”的秩序是封闭的、内敛的,与“同谐”强制统一的秩序看似相似,实则本质不同。此刻,“源”的残响仿佛被触动了某种古老的防御机制,它微弱地指引着一个方向——并非指向“同谐”,而是指向这片规则废墟的更深处!

那里,似乎存在着某种与“源”相关,或者与抵抗这种“强制性统一”相关的……遗迹?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林弦心中形成:“源”当年选择绝对封闭的道路,是否不仅仅是为了抵御“虚无”,也可能是为了……躲避像“同谐”这样的存在?这片秩序之路的废墟,或许并不仅仅是“源”与“虚无”之战的战场,还可能隐藏着更古老的、关于抵抗“同谐”的秘密?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

他必须去查看!如果那里真的有“源”留下的、关于对抗“同谐”的信息或遗产,那将是无法估量的价值。这不仅能帮助他理解“同谐”的威胁,或许也能为“新世”乃至所有尚未被发现的文明,找到一线生机。

然而,那片区域位于废墟深处,规则结构更加破碎混乱,感知中充满了危险的能量湍流,甚至可能存在比外围更强大的规则孽物。以他目前刚刚恢复部分力量的状态,贸然深入,无异于送死。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对“归衍”法则更精妙的掌控,也需要……一副能够在这片废墟中安全行动的“躯壳”。

林弦将目光投向周围那些依旧在徘徊冲击的规则孽物,以及脚下无尽的规则残骸。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疯狂的计划浮现出来。

他要炼制的,不仅仅是为自己提供能量的资粮。他要以这些规则残骸为骨架,以那些被调和后的、蕴含不同宇宙特性的规则精粹为血肉,以“归衍”奇点为心脏与灵魂……为自己打造一具能够在规则层面穿行的——“归衍之躯”!

这具躯壳将不再局限于单一宇宙的物理形态,它将能够适应多种规则环境,并能更有效地运用“归衍”之力进行防御、移动乃至攻击。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创举,是对“归衍”之道最极致的实践。

没有犹豫,林弦立刻开始了行动。他的意志完全沉入“归衍”奇点,将其作为核心熔炉,开始更高效、更有针对性地捕捉和炼化周围的规则物质。

他寻找那些结构相对稳定的规则碎片作为“骨骼”材料,剥离其中混乱狂暴的部分,只保留其坚固的“结构信息”。

他抽取那些蕴含能量特性的精粹,作为驱动躯壳的“能量脉络”。

他甚至尝试引导几头较弱的规则孽物,将它们整个拖入“归衍”力场,进行全方位的分解与重构,提取它们身上那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适应规则混乱环境的“特性”。

这个过程比之前单纯的吸收要复杂和凶险百倍。如同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中,试图用浮木建造一艘能远航的船只。好几次,因为结构不稳定或能量冲突,初步凝聚的躯壳部分险些崩溃,反噬自身。

但他没有放弃。“归衍”奇点在一次次失败中运转得越发圆融,对各类规则信息的“兼容”与“调和”能力飞速提升。

时间再次流逝。

渐渐地,一具朦胧的、由无数细微规则符文流转勾勒而成的人形轮廓,开始以“归衍”奇点为中心,缓缓凝聚。这具“归衍之躯”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高度复杂的、稳定的规则集合体,其内部蕴含着多个微小“归衍”力场,自成循环。

当这具躯壳初步成型,并将林弦的意志核心容纳进去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他重新拥有了“触觉”,能够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围规则的“质感”与“流速”;他拥有了“视觉”,能“看”到规则信息如同斑斓的极光般在废墟中流淌;他也拥有了移动和干预现实的能力,不再只是一个被动漂浮的意志光点。

他操控着新生的“归衍之躯”,尝试向前迈出一步。

原本需要耗费大量心神才能抵御的规则乱流,此刻撞击在躯壳上,大部分都被表层的“归衍”力场自动引导、分流,只有少部分冲击需要他主动化解。效率提升了何止十倍!

他看向废墟深处,“源”的残响所指引的方向。那里依旧危险,但已不再是绝对的禁区。

他必须去。为了解开“同谐”之谜,也为了找到可能存在的、对抗这股恐怖力量的线索。

然而,就在林弦操控着“归衍之躯”,准备向着废墟深处进发的那一刻——

一股极其隐晦、但却无比庞大的“注视感”,陡然从极其遥远的方向传来,穿透了层层规则阻隔,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

是“播种者”!

这一次的“注视”,与之前纯粹的记录截然不同。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无法察觉的“确认”与“兴趣”。

仿佛他成功凝聚“归衍之躯”的举动,终于达到了某个阈值,引起了它们更深层次的关注。

它们……想做什么?

林弦的“归衍之躯”僵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被“同谐”的阴影所笼罩,此刻再被“播种者”以新的方式“注视”,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巨网的中心。

前方的道路,是“源”可能遗留下来的秘密遗迹。

身后的虚无,是家园“新世”的微弱星光。

而头顶,则悬浮着“播种者”冷漠的目光,以及“同谐”那令人不寒而栗的传说。

他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