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没散，山路上风很大，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云绮月一个人走在东谷深处，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响声。她的左臂受伤了，一直在发烫，火辣辣地疼，痛感一直传到肩膀。每次呼吸都会让伤口更痛，但她没有停下。
她不能停。
原本的任务是查东谷有没有外人进来，可情况变了。
一道红光从天上落下，砸进她手里。传音符炸开，声音很急：“北岭三号驻地又被烧了！敌人还在！守阵的七个人中毒，三个联系不上！”
她立刻站住。
眉头皱起，眼神变冷。北岭三号是紫霄仙门最前面的据点，背靠悬崖，守住峡谷要道。如果这里丢了，整个防线就会被撕开。现在火还没灭，敌人没走，不赶紧去救，可能就要溃败。
她咬破手指，把血滴在胸前的玉佩上。这是师尊给她的信物，上面有星轨纹路。血渗进去后泛起光，她用血在玉佩上画了一道封灵符。几秒后，林子里传来动静，六名剑修从树上跳下，四名散修从崖壁翻下来，全都落地无声。
“北上。”她只说了两个字，“清敌，别追。”
队伍马上转向，沿着山脊快走。她走在中间，左手藏在袖子里，用拇指压住伤口，怕流血弄脏衣服，也怕太疼影响判断。山路不平，每走一步都震得骨头疼，像踩在刀尖上，但她没放慢。
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浓烟，带着焦味和血腥味。火光照着断崖，能看到人影晃动。木屋还在烧，梁柱塌了，火星乱飞；石台裂成两半，符阵被烧毁。几个弟子趴在地上，动作迟缓，眼神发直，明显中了迷魂毒。
云绮月跳上高岩，轻点几步，从侧面进入战场。落地时抽出长剑，甩出一张清心符。符纸展开，变成一圈圈光波，推开灰雾，邪气消散。中毒的弟子清醒过来，咳嗽几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惊慌和依赖。
她站在最高的石台上，风吹着头发和衣角。声音清楚，不容反驳：“剑修建锋矢阵，散修护后方，封住出口！一个都不能放走！”
话刚说完，叶凌轩带着五名弟子赶到。他们身上有伤，衣服带血，但步伐稳，神情冷，迅速站好位置。两队汇合，把剩下的黑衣人围在废墟中间。
那些黑衣人穿着暗色铠甲，刀上有红光，动作僵硬却很快，出手就是杀招，不怕痛也不怕死。一名紫霄弟子冲上去，剑光一闪，却被一刀扫中肩头，整个人飞出去，摔进火堆，生死不明。
云绮月瞳孔一缩。
她看出问题。
这些人不像活人，像是被人控制了身体，成了傀儡。她抬手结印，灵力从丹田涌到指尖，在掌心凝聚成一朵白光莲花。莲瓣张开，光芒洒出，照到的黑衣人动作变慢，刀上的红光开始熄灭。有两个突然跪下，低头不动，像断线木偶。
她趁机打出三道封脉符，在空中连成一线，切断敌人背后的灵力连接。如果不切断操控源，杀了也没用。
这时柳萱儿跑来，背着药箱，边跑边喊：“还魂丹来了！快救人！”
她把药交给医修，蹲下查看伤员。一人脸色发青，呼吸弱，她掰开嘴塞进丹药，拍了两下背。那人呛咳几声，终于喘过气，睁眼看到她，嘴唇抖：“师姐……他们不是人……他们会……重生……”
柳萱儿心里一紧，正要问，被云绮月抬手拦住。
云绮月盯着最后三个黑衣人。他们还站着，但身子摇晃，撑不了多久。她说：“叶凌轩带队正面压，我绕后堵退路。”
叶凌轩点头，挥手让剑修推进。五人扇形逼近，剑光交错，逼得敌人后退。云绮月带两名轻功弟子从林子穿行，借火光和阴影掩护，悄悄绕到后面。
林子里光线暗，地上是湿泥和碎石，落叶厚厚一层，踩上去没声音。她贴着树干走，避开枯枝，连呼吸都很轻。左臂的血已经浸透布条，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留下几点红印。她用牙撕下一块布重新缠紧，动作快，眉头都没皱。
接近时，她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站在坡上，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短杖，杖头连着细线，通向石台下的地缝。他在拉那根线，动作慢但坚决。
她明白过来——对方要引爆地下的炸阵。那不是普通火雷，而是阴爆符，一旦炸开，百丈内都会变成死地，魂都逃不掉。
她冲上去，剑光一闪，斩断细线。
黑衣人猛地转身，举杖砸来，风声呼啸，带着寒气。她侧身躲开，反手一剑刺进他肩膀。那人闷哼，后退两步，没倒下，反而笑了，嘴角裂到耳根，露出白牙。
她抽剑再刺，却被他抓住剑刃。她用力挣，对方死抓不放，手指发黑，像铁做的一样。她一脚踹在他胸口，借力跳开，同时甩出三枚冰针，全打中咽喉。
黑衣人终于倒下，短杖落地，发出闷响。临死前，他眼睛忽然睁开，漆黑一片，嘴里吐出一句话：“……主上……已在路上……”
云绮月心头一震，捡起短杖。杖身冰冷，刻着扭曲的符文，末端有一点淡淡的灵息——不属于这个世界。
其他敌人见状，立刻转身冲进密林，速度快得异常。她没让人追。
她收剑回鞘，走向石台，声音平静但有力：“灭火。清尸，固防。”
叶凌轩走过来，递上干净布巾：“你该处理伤口了。”
她摇头：“先确认伤亡。”
柳萱儿报数：“重伤七人，已吃药；轻伤十二人，能动。没人死。”
云绮月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她走到火堆旁，捡起一块烧焦的木片，上面有点黑色痕迹。她用指甲刮下一点，放进瓷瓶，盖好。
“这种黑甲不是普通的。”她说，“加了冥铁和死灵砂，穿上会慢慢侵蚀神识，最后变成傀儡。他们被某种法术控制，行动一致，不怕痛不怕死。”
叶凌轩蹲下检查一个倒下的敌人脸：“面具焊死了，摘不下来。”
柳萱儿靠近看，指尖碰了碰金属和皮肤交界处，皱眉：“不是焊的，是长上去的。皮肤和金属融合了，像是从小就这样。”
云绮月沉默片刻，眼神冷：“带回尸体，交给天工阁研究。另外，通知所有人，所有黑甲碎片必须上报，不准私自处理。接触过的人，三天内要做净魂检查。”
叶凌轩点头：“我已经派人调援兵，两个时辰内到。”
“不用等。”她说，“现在就把防线往前推三十丈。这次只是试探，下次不会只来这么点人。他们在测试我们的反应，也在试傀儡的能力。”
柳萱儿站起来，担心地看着她：“可你的伤——一直流血，再这样会伤元气。”
“我知道分寸。”她打断，“我不倒，他们就不会乱。”
她走到营地边缘，看向外面的树林。火光照不到那里，整片林子黑得像铁，连风都停了。她盯着远处一棵树，总觉得刚才有东西动了一下——不是风吹，是枝叶间闪过一道影子。
她把手伸进怀里，摸到那块旧玉佩。玉很凉，边角粗糙，是小时候师尊给的，说是保命用，但从没用过。她轻轻摸了一下，然后握紧，好像能从中得到一点力量。
叶凌轩走过来站她身边：“要不要派探子进去看看？”
“不用。”她说，“他们在等我们进林子。这次袭击，就是为了引我们分散兵力。如果我们贸然进去，正好中计。”
“那怎么办？”
“守。”她说，“守住这里，等他们再来。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她转身走向临时指挥台。走路时左臂垂着，不敢晃。血又渗出来了，在白衣上晕开一片暗红，像雪地里的梅花。
柳萱儿跟上来，小声问：“真不包扎？至少先止血。”
她摇头：“等下一波消息到了再说。”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名弟子跑来，脸上有灰，喘着气：“报告！西面发现新脚印，方向往南岭，和之前的一样！深浅一样，步伐规律，像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云绮月停下。
“几个人？”
“目前只看到一个。”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神变了——不再疲惫，变得冷静而锐利。
“传令。”她说，声音不大，但全场都能听见，“所有据点加强戒备，夜间巡逻加双岗。发现异常，立刻吹哨报警。严禁单独行动，违者按军规处理。”
弟子领命离开。
她站在原地，右手扶住桌角，手指发白，额头冒汗。柳萱儿想扶她，被她轻轻推开。
叶凌轩看着她：“你还撑得住吗？”
她点头：“只要他们敢来，我就在这。”
天边亮起微光，晨曦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神很静，像深井，看不出情绪，却藏着千军万马。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脖子上一道旧疤——那是十年前那一战留下的，也是她一直不愿提起的过去。
她抬起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动作很慢，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心。
桌上的传音符突然震动，泛起蓝光。
她低头看去，符纸上慢慢浮现一行字：
“南岭哨塔失联，最后一道讯息为——‘他们从地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