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那个虽然阴郁,但内心深处依然渴望温暖的少年,去哪里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一头彻头彻尾的、已经对整个世界都失去兴趣的怪物。
他的所有感知,似乎都只为寻找某样东西而存在。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噪音。
白玉不甘心。
她鼓起勇气,又上前一步。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
陆夜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只是迈开长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他的肩膀,甚至没有碰到她。
但那股擦身而过时带起的、冰冷刺骨的戾气,却让白玉浑身一颤,手一松。
“啪嗒。”
温热的牛奶掉在地上,白色的液体四溅开来,弄脏了她洁白的裙角。
陆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将她这个人,纳入自己的感知范围。
她就像一个透明的、聒噪的幻影。
白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她心底升起。
她第一次意识到。
这一世的陆夜,比她记忆中那个被仇恨支配的疯子,要可怕一万倍。
因为,他连仇恨都不在乎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执念。
一个她无法理解,更无法介入的执念。
她的重生,她所掌握的“剧本”,在这个男人面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五年,足以让一座城市的面貌焕然一新。
楚晏的办公室,依旧是五年前的模样。
巨大的落地窗外,海城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璀璨,冰冷。
他指尖的机械腕表,指针走过最后一格,精准地指向午夜十二点。
桌面上,一份关于陆氏集团最新季度的财报分析摊开着。
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几个数据,代表着过去三个月里,他从陆家那些旁支蛀虫身上撕咬下来的血肉。
这五年,他从未停止过对陆家的蚕食。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缓慢而坚定地收紧绞索,等待着一个最终的时刻。
他同样不相信苏晚死了。
那场拙劣的爆炸,那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骗得过警察,骗得过陆夜那个被情感冲昏头脑的侄子,却骗不过他。
他打开电脑,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
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的程序。
里面是无数份女性的资料,来自世界各地。
金发的,黑发的,亚裔,白人。
每一个资料的右上角,都有一个鲜红的“否”字。
这是他遍布全球的情报网,五年来为他筛选出的,每一个可能与苏晚有关联的人。
他一页页地翻看着,深棕色的眼眸在镜片后,没有一丝波澜。
他寻找的不是一个长相相似的女人。
他寻找的是一个灵魂。
一个能在他滴水不漏的世界里,凿开一道裂缝的灵魂。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加密信息。
【目标已离开疗养院。】
楚晏的指尖停在鼠标上。
来了。
他那位被他亲手送进“笼子”里五年,本该被磨平棱角的侄子。
他打开另一个窗口,上面是陆氏集团今日的股价K线图。
一条近乎垂直的、凶悍的阳线,刺破了多日来的盘整。
陆夜的归来,比他预想中更猛烈,更疯狂。
楚晏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温润,却毫无暖意。
这盘棋,终于变得有趣了。
他关掉电脑,起身走到酒柜旁,倒了一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摇晃。
他没有喝。
他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面铺着一层黑色的丝绒。
丝绒上,静静地躺着几片泛黄的、被火燎过的纸张碎片。
是苏晚那本日记的残骸。
旁边,是一把精致的、闪着寒光的银质拆信刀。
刀锋薄如蝉翼。
他拿起拆信刀,左手的手臂平放在桌面上,昂贵的西装袖口被一丝不苟地卷起,露出白皙而布满旧疤痕的皮肤。
新的伤痕,很快覆盖了旧的。
鲜血顺着皮肤的纹路缓缓渗出,滴落在深色的实木书桌上,晕开一朵小小的、妖异的花。
他不觉得痛。
或者说,只有这种尖锐的物理疼痛,才能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才能让他一遍遍地铭记,那个女人曾怎样短暂地闯入他的世界,又怎样决绝地离开。
这是一种惩罚。
也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纪念。
攻略陆夜的失败,让白玉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她坐在大学图书馆安静的角落里,面前摊开的书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不明白。
上一世那个渴望温暖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一具没有感情的、只为执念而活的行尸走肉。
苏晚。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
是这个女人,这个凭空出现的“bUG”,打乱了她完美的剧本。
白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夜这条路走不通了。
那头野兽的心,已经被一个叫苏晚的女人彻底锁死,她找不到任何可以钻进去的缝隙。
但没关系。
她的重生记忆里,还有另一份更顶级的“资产”。
楚晏。
陆夜的小叔叔,陆氏集团真正的掌权者。
一个比陆夜更成熟,更强大,也更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獠牙的男人。
上一世,这个男人终身未娶,孤独地死在自己的商业帝国里。
所有人都说他冷心冷情,不懂爱。
只有白玉知道,他不是不懂,而是他要的,这个世界给不了。
她闭上眼睛,脑中迅速筛选着关于楚晏的所有信息。
他喜欢古典乐,尤其偏爱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他有轻微的洁癖,讨厌过于浓烈的香水味。
他每周五晚上,都会去城东那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古典音乐鉴赏馆。
白玉睁开眼,眼底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算计。
她要为自己,制造一场完美的邂逅。
周五晚,暮色四合。
“维也纳之心”私人鉴赏馆。
这里没有喧闹的人群,只有少数真正懂行的爱好者,在侍者的引导下,安静地欣赏着墙上悬挂的古董名琴。
白玉今天穿了一件浅米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未施粉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