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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灵正犹豫着要不要信黄少将的话,脚还没挪动半分,旁边的李助手已经连手里的器械都顾不上收拾,“噔噔噔”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死死拦住门口,连黄少将的军衔都抛到了脑后,梗着脖子大声反驳:“不行!他不能去!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你知道为了他,我们熬了多少个通宵吗?坚决不行!”

黄少将顿时粗眉倒竖,虎目圆瞪:“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助手,还敢跟本将抢人不成?”

李助手被他这声怒喝吓得一哆嗦,腿肚子都在打颤,却依旧死死堵着门口,嘴唇哆嗦着重复:“不……不……就是不行……”

这时周军医匆匆赶了过来,对着黄少将拱手道:“少将息怒。我们只是后勤军医,哪敢抢能打仗的士兵。小李的意思是,这位兄弟伤势过重,实在离不开回春堂,得留下来好好养伤才行。”

李助手忙不迭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他伤得太重了,绝对绝对不能参加训练,会落下一辈子病根的!我们刚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又被训练折磨没了,那怎么了得?”

先前给秋灵包扎的年轻军医也赶紧凑上来,语气急切:“今天他胸口的旧伤又裂开了,还添了新伤,后背上那一刀深可见骨,实在经不起折腾啊!”

“将军您可别被他这精神头骗了!”李助手紧跟着补充,声音都带上了点哭腔,“他是在长明灯饿怕了,一听有吃,那是强打精神撑着的,根本不是伤好了!您看他那脸,白得跟纸似的,全是虚的!”

周军医也沉声道:“他的内伤压根没好利索,外伤更是重得吓人,能自己端碗吃饭就已是极限,根本承受不住任何训练。我们做军医的,得对每一个患者的性命负责。”说罢,他走到李助手身边,虽没张开双臂,却也稳稳站定,摆出了阻拦的架势,“今日老夫说什么也不能让将军带他去训练。等他伤彻底好了,不用将军来催,老夫亲自送他出去,但现在——绝无可能。”

黄少将被这阵仗堵得没了脾气,回头看向秋灵。只见她脸色确实惨白如纸,宽松的军装领口处隐约露出渗着暗红的绷带,方才站着不动时还好,此刻微微侧身,脚步竟透着几分虚浮,显然是伤得不轻。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好吧,你先留下养伤。”随即转头指着秋灵,眼神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你记好了,老子已经请示过大将军,你现在已经是我怪人营的人了!等伤一好,立刻给我滚去报到,敢躲懒耍滑,老子扒了你的皮!”

秋灵没吭声,只是默默低下头,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黄少将看着她这副模样,又看了看堵在门口的几位军医,终究是无奈地摆了摆手,转身大步离开了回春堂。

黄少将的身影消失,秋灵才拖着虚浮的脚步,慢慢挪回自己的床榻,躺下时胸口的伤口又牵扯着疼了一下,她却像没察觉似的,只是望着头顶泛黄的帐顶发呆。

初闻噩耗的悲凉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四肢百骸。在这战场上,人命竟这般轻贱,说没就没了,昨日还有说有笑,转眼就成了坟场里的一抔黄土。

回春堂里的忙乱渐渐平息,众军医终于喘了口气。一个小助手端着盆温水走过来,把布巾浸软了递到秋灵手边,声音里带着后怕:“兄弟,擦擦脸吧。可别再往战场跑了,今天你浑身是血被抬回来时,我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吓死个人。”

秋灵接过湿布,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她胡乱擦了擦脸,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个将军……说的是真的吗?我的队友……真的都没了?”

小助手点点头,眼圈也有些发红:“之前怕你刚从鬼门关回来,受不住这打击,一直没敢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活着才有希望,人生还有无限可能,你得替他们好好活,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慰。”

秋灵缓缓点头,指尖攥着湿冷的布巾,指节泛白:“我不会做傻事的。”只是心里那片空落落的疼,怎么也压不住,“只是……还不敢相信。他们怎么会……全都没了呢?”

小助手叹了口气,声音放轻了些:“战场上的事,谁说得准呢。那天我们去抬伤员,孟长官还有最后一口气,可没等抬回回春堂,人就……”他没再说下去,“都过去了。”

秋灵闭上眼,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进鬓角。再睁开时,眼底的迷茫散去些,多了点硬邦邦的东西:“我会给他们报仇的。”

说完,她放下布巾,侧过身躺下,背对着外面的光亮。

小助手默默地给她盖好被子,没再多说,轻手轻脚地退开,去忙自己的活计了。

黄昏时分,回春堂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秋灵蹲在火炉边,一边伸出冻得发僵的手烤火,一边眼巴巴盯着炉上煨着的粥,鼻尖萦绕着米粥的清香。

屋门口,小助手正急得转来转去,嘴里念叨着:“剪刀呢?我明明记得就放在这儿的啊……”

秋灵听见了,抬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对不起啊,那剪刀是我拿了,丢战场上了,忘了带回来。”

小助手“啊”地一声,惊得嘴都合不拢。旁边的李助手听闻,反倒对着秋灵竖起了大拇指,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的佩服:“我之前还怕你再想不开自焚呢,结果你倒好,拿把剪刀就敢往战场冲?”

秋灵理直气壮地辩解:“那我总不能赤手空拳去吧?你们这儿能称得上‘武器’的,除了剪刀就是闸刀。那闸刀连着底座,根本闸不到敌军。没得选嘛!”

周围的军医、助手和学徒们听了,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方才的凝重消散了不少。

周军医走过来,看着秋灵,神色重了些:“让伤者休养,不光是为了让你们好得更快,也是怕留下终身后遗症。你伤还没好利索,别再往战场跑了,太危险,免得白白牺牲。”

秋灵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啊?可是……如果不去,不会被当成逃兵吗?”

李助手端来一碗温水递给她,接过话头:“怎么会?除非城破了,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否则轮也轮不到后勤兵上,更别说你这样的重伤号了。”

秋灵双手捧着温热的碗,指尖终于暖和了些,小声道:“哦……没人告诉过我这个。”

小助手这时跑到她跟前,跺了跺脚:“我去准备药和绷带,一回头就发现你不见了,李爷爷差点没把我打死!”

秋灵看着他气鼓鼓又带着点委屈的样子,讪讪地笑了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被自己吓了两回的小家伙。

周军医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本来瞧着你的伤恢复得快,想着再过十多天,大抵就能做点轻松的活计。现在看来,得再养些日子了。莫要再用力,莫要逞强,先把身子养好,才能为国效力,不是吗?”

秋灵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抬头看向周军医,眼神里带着恳切:“我之前跟敌军交手,发现自己力气远远不够。我想多学些穴位取巧的法子,至少能自保……您能多教我一些吗?”

周军医听闻,没再多言,转身从药箱底层翻出一卷泛黄的图纸。纸边都磨得起了毛,显然是被翻看过无数次。他将图纸在秋灵面前的矮桌上铺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人体穴位标记,直接指着虎口处:“合谷穴在这儿,看见没?”指尖重重一点,“按下去得找着那股酸麻劲儿才管用。你力气小,必须精准,不然白费功夫。”

秋灵连忙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图纸。她盯着图上的标记,手指跟着周军医的动作,在自己手背上反复比划,眉头微蹙:“是这样吗?按下去……多久能起效?”

“三五秒就有反应,最多撑两分钟。”周军医抽回手,又指向肘弯处的曲池穴,“这个在肘弯里,要是有人抓你手腕,往这儿猛按,他胳膊立马使不上劲。但记住,”他忽然加重语气,眼神沉了沉,“这不是让你去拼命的,能脱身就好,别硬扛。”

秋灵指尖一顿,抬眼看向周军医,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光:“我知道。我就是想……多些自保的本事,能在这血腥战场里活下来。”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毕竟,就剩我一个了。我得带着他们所有人的念想,活着打退敌军,活着……回故乡。”

老周沉默了片刻,将图纸轻轻推到她面前:“夜里光线暗,别凑太近伤了眼睛。我去看看那个断腿的患者,你要是记不住,就把这图拿着,每个穴位的作用都写着呢。”

秋灵把图纸小心铺在腿上,借着炉边微弱的火光,用没受伤的右手在自己胳膊上一遍遍摸索,指尖划过皮肤时,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李助手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笑着打趣:“今儿可是头一回见你吃饭不积极,图纸比粥还香?”

秋灵接过粥碗,讪讪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眼睛却依旧黏在图纸上。

李助手凑过来看了看,指着图纸上的足三里穴:“这个对付下盘最管用,能让对方小腿酸麻、站不稳。等他晃悠着要倒,你就能趁机脱身,或者……”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秋灵眼睛一亮,笑着点头:“好主意!这图纸能给我一张吗?”

“我给你画一张吧。”李助手爽快应下,“不过得等会儿,那边还有几个重伤兄弟没吃饭,我先去喂他们。你赶紧吃,粥要凉了。”

秋灵连连点头,捧着粥碗加快了速度,眼睛却还时不时瞟向图纸。

等李助手忙完,找来纸笔,就在桌上帮秋灵画穴位图。他笔下的穴位,全是些能让人麻痹、无力的地方。秋灵看着看着,忽然喊道:“你画完整点啊!腰上那几个穴位,不是能治腰扭伤吗?怎么不画?”

李助手头也没抬:“你不是要用来对敌吗?那几个穴位只有舒缓作用,没杀伤力啊。”

“可我战友要是扭了腰,我也能帮他们揉揉啊。”秋灵凑近了些,语气带着点恳求,“都画了,就画完整嘛,拜托了。”

李助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拿起笔,继续补充那些用于疗伤的穴位。

远处,周军医正捶着自己的老腰,瞥见这一幕,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眼里的担忧散了不少。医术本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他从不希望这些本事被用来伤人。见秋灵这般心思,总算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