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训练、戒备与暗流涌动中一天天过去。林星对村中年轻勇士的训练初见成效,她传授的并非高深招式,而是更高效的呼吸法、气息凝聚法以及简单的协同作战理念,这些来自另一个时代千锤百炼的格斗基础,让岩等年轻人的实力在短时间内有了显着提升,她在村中的威望也与日俱增。
然而,与外在的顺遂相反,林星内心的困境却日益加深。
她尝试了各种方法去刺激记忆复苏——冥想至力竭、在危险边缘游走试图激发潜能、甚至请求八咫巫女再次用神镜照耀……但除了那次因见到奇稻田姬而触发的碎片闪回,以及那两个模糊女子身影带来的心痛感越发清晰之外,关于她自身的过去、她的名字所代表的一切,依旧被牢牢锁在迷雾深处。
那两个身影,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诅咒,也是她无法释怀的牵挂。每一次面对草薙火狩那纯粹而炽热的眼神,那份烙印便会灼痛她的灵魂,让她本能地退缩。那份排斥,并非针对火狩本人,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的、仿佛背叛了某种誓约的恐惧与愧疚。
火狩并未察觉她内心的挣扎,或者说,他将其理解为了女子固有的矜持与因失忆而产生的不安。他依旧用他全部的热情包围着她,笨拙却真诚地关心她的一切。他会记得她喜欢哪种野果,会在训练后默默递上清水,会在她凝望远方时,试图用他充满活力的故事驱散她的孤寂。
他的感情,像一团持续燃烧的篝火,温暖着林星在这个冰冷远古时代唯一的立足之地。
这一夜,月光清冷。林星独自坐在小屋外的石阶上,望着天际那轮与记忆中一般无二、却仿佛隔了万古时空的明月。体内星幽焰平稳流转,力量在稳步恢复,甚至因为教导他人而对力量本质有了新的理解。可心中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我到底是谁?
我来自哪里?
那两个人……她们还在等我吗?
我还能回去吗?
无数个问题得不到答案。绝望如同潮水,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坚持。如果记忆永远无法找回,难道她要永远活在这种无根的漂泊和内心的煎熬之中吗?
就在这时,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火狩提着一小坛村民自酿的、带着甜味的果酒走了过来。他在林星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将酒坛放在一旁,陪她一起看着月亮。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开口,声音不像平日那般昂扬,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林星,你又在想以前的事了吗?”
林星没有回答,沉默即是默认。
火狩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苦。忘记了过去,就像大树失去了根。”他顿了顿,鼓起勇气,侧过身,认真地看着林星在月光下更显清冷完美的侧颜,“但是,林星,过去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如果实在找不回来,你能不能……看看现在?看看……我?”
他的眼神炽热而真诚,带着少年人毫无保留的爱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我认识现在的你,坚强、善良、强大,像天上的星辰一样耀眼。我……我喜欢你,林星。我想保护你,想让你快乐,想和你一起,在这里,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他的告白简单而首接,没有任何花哨的言语,却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近乎蛮荒的质朴与决心。
林星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火狩那双映照着月华、清澈见底的眼眸,那里没有丝毫杂质,只有对她最首白的倾慕。这份感情,如此沉重,又如此……容易触及。
与那遥不可及、如同幻影般的过去相比,眼前这份触手可及的温暖和承诺,显得如此真实。
或许……这就是命运?
既然无法找回过去,为何不尝试接受现在?
她们……或许早就消失在时空的乱流中了……
一个充满诱惑又带着自我放弃意味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长期的孤独、寻回记忆的无望、以及对温暖的本能渴望,在这一刻压倒了灵魂深处的警示与愧疚。
她累了。
不想再独自漂泊,不想再面对那无尽的空茫。
林星缓缓转过头,对上火狩紧张而期待的目光。她看了他很久,久到火狩几乎以为又要被拒绝,眼中开始流露出失望时。
她几不可察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好。”
一个字,轻如叹息,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火狩愣住了,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猛地抓住林星的手(林星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语无伦次:“真……真的吗?林星!你答应了?太好了!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发誓!”
他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宝藏的孩子,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林星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样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茫然。
她接受了这份爱意,并非出于同样的悸动,而是出于一种深深的无奈与疲惫。这是一种妥协,对命运的妥协,也是对那个可能永远无法找回的过去的……一种告别。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这团试图温暖她的火焰中,不知道这究竟是救赎,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
月光依旧清冷,见证着这场始于无奈、前途未卜的应允。远古的星空下,失忆的异乡人,暂时停下了寻找归途的脚步,选择栖息于一片看似温暖的港湾。而那深藏于灵魂深处的烙印,是否真的会就此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