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碎了。
林小兔眼前一黑。
再睁眼，甜腻的温馨感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钟鸣。
当——！当——！当——！
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凄厉，像是用尽生命在嘶吼的丧钟。
“警钟？”林小兔懵了。
这动静，怎么跟空袭警报似的。
他下意识握紧了墨玄的手，那只手已经冷得像一块冰，甚至在微微颤抖。
记忆的画面飞速拉远，他们正悬浮在一座宏伟的黑色宫殿上空。
幽冥魔宫。
无数魔修从宫殿各处冲天而起，神色惊惶。
“怎么回事？”
“敌袭！是敌袭！”
“防御大阵呢？为什么没有启动！”
混乱中，少年墨玄一脸茫然地站在回廊下，而他身边，正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师兄，玄辰。
玄辰的脸色一片凝重，他抓住少年墨玄的肩膀，语气急切。
“小玄，别怕！可能是阵法出了点小故障，我刚刚才去检查过几处阵眼，你放心，有师兄在！”
林小兔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
卧槽。
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啊兄弟。
这演技，这台词。
不去演戏屈才了。
还检查过几处阵眼？
怕不是你亲手给关上的吧！
话音刚落，魔宫东南角的防护光幕猛地一阵扭曲，然后像个肥皂泡一样，“啵”的一声，碎了。
一个巨大的缺口暴露出来。
下一秒，无数道流光从那个缺口蜂拥而入。
那些人统一穿着天衍剑宗的月白道袍，御着剑，杀气腾腾，像一群闻着血腥味的蝗虫。
“杀！”
喊杀声震天。
战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法宝的光芒和鲜血瞬间染红了魔宫的天空。
少年墨玄彻底傻了。
他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前一刻还是歌舞升平，下一秒就是血肉横飞。
他呆呆地看着一个平日里总会笑眯眯塞给他糖吃的魔将，被人一剑穿心，从空中坠落。
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
他腿都软了。
就在这时，一声龙吟般的怒吼响彻天地。
“放肆！”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魔神降世，骤然出现在战场正中央。
来人手持一杆狰狞的黑色龙枪，身披玄黑战甲，长发狂舞，面容与身旁的成年墨玄有五分相似，但更显霸道与沧桑。
我靠，这气场。
两米八！
这位就是墨玄他爹？老魔尊？
林小兔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是亲生的，这股子霸气，一脉相承。
老魔尊墨渊枪出如龙，只一瞬间，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天衍剑宗弟子扫成了血雾。
“结阵！”
对面，三个气息同样恐怖的白胡子老头齐声大喝，联手将墨渊围在中央。
“墨渊！你魔宗气数已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墨渊横枪立马，以一敌三，竟丝毫不落下风。
他狂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睥睨天下的豪情。
“就凭你们三个老匹夫？也配取本尊性命！”
魔焰滔天，枪影如林，他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将三名同级别的正道长老挡了下来，将他们死死地拦在主殿之外。
他身后，就是幽冥魔宗的根基。
他一步也不能退。
少年墨玄看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寻找自己最信赖的师兄。
不远处，玄辰正与一名天衍剑宗的长老“激战”得难分难解。
那长老看似招招致命，却总在关键时刻偏开一寸。
好家伙。
搁这儿演二人转呢？
林小兔都快气笑了。
骗子！全都是骗子！
玄辰一边“苦战”，一边冲着少年墨玄的方向大喊：“小玄！这里有我！你快去圣物殿！保护好我族的圣物，千万不能让它们落入贼人之手！”
少年墨玄闻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惨白的小脸上燃起一丝决绝。
保护圣物！
对！
他不能再傻站着了！
他重重地点头，看了一眼被围攻的父亲，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宗门最深处的圣物殿狂奔而去。
“别去！”
林小兔下意识地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一头扎进最深的陷阱里。
身旁的墨玄，身体已经绷成了一块铁。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
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
这是整个阴谋里，最恶毒，也最致命的一环。
林小兔的视角，紧紧跟随着那个跌跌撞撞的少年。
通往圣物殿的路，此刻已是人间地狱。
断壁残垣，尸横遍野。
魔宗弟子和天衍剑宗的修士倒在一起，鲜血汇成小溪，在黑色的地砖上蜿蜒流淌。
一个少年魔修倒在路边，胸口破开一个大洞，眼睛还圆睁着，死不瞑目。
他比墨玄大不了几岁。
少年墨玄踉跄着躲开一只断手，脸色惨白如纸，扶着墙壁干呕起来。
林小兔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吐。
这不是电影特效。
这是人。
活生生的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墨玄会变成后来那副冷酷偏执的模样。
任谁经历过这种血腥的背叛和屠杀，都不可能再天真下去。
少年墨玄吐完之后，擦了擦嘴，继续往前跑。
他不能停。
师兄还在战斗。
父亲还在战斗。
他要保护好圣物。
跑到一处拐角，他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望去。
远方的天空下，喊杀声依旧。
他看不清父亲的脸，只能看到那个顶天立地的背影。
那个高大、强悍、如同山岳般的背影，正独自面对着狂风暴雨，浴血奋战，用自己的脊梁，为他，为整个宗门，撑起最后一片天。
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