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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琯玉的手指灵巧而冰冷,解下了赵公公嘴上的布条。

几乎在布条落下的瞬间,赵公公那带着哭腔的、尖细嘶哑的声音就迸发出来,充满了绝望的冤屈。

“殿下!冤枉啊殿下!”

他挣扎着想要向前倾身,却被绳索牢牢缚住,只能徒劳地扭动。

“老奴伺候您这么多年,看着您从小长大,一颗心全都扑在您身上,怎么可能是奸细!苍天可鉴啊殿下!”

他老泪纵横,每一道皱纹里都填满了悲愤和难以置信,目光死死锁住萧景澄,试图从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主子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信任。

那些深夜里的陪伴,那些无声的关怀……理智告诉萧景澄,穆琯玉不会无的放矢,但情感上,他几乎要立刻冲上去解开这老仆的束缚。

穆琯玉却像是没听到那凄厉的喊冤,也没看到萧景澄眼中的挣扎,用同样利落的动作,重新将那块布条绑回他嘴上。

穆琯玉步履无声地转向那位照顾白贵妃的嬷嬷。

站定,俯身。

在嬷嬷惊恐的注视下,穆琯玉伸出手,解开了她嘴上的布条。

嬷嬷没有像赵公公那样立刻喊冤,她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但似乎还强自维持着一丝镇定,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萧景澄,带着一种属于老仆的、习惯性的依赖和委屈。

“殿下……”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比起赵公公的激动,更显出一种压抑的恐慌。

“老奴对娘娘、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这、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穆琯玉已经将布条重新绑住她的嘴,动作精准得没有半分迟疑。

最后,穆琯玉走到第三个人面前,解开了谋士嘴上的布条。

谋士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开口。

“殿下明鉴!在下为凌安城殚精竭虑,所献之策皆是为了您阿……”

布条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已经回到了原位。

给每个人一次开口的机会,然后在他们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立即封口。

地牢里只剩下三人被堵住的呜咽声,和萧景澄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穆琯玉转向萧景澄,声音平静如水。

“在景澄看来,谁才是那位细作?”

萧景澄的视线在三张惶恐的脸上来回移动。

“我……我不知道。”

火把噼啪作响,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

“赵公公伺候我十多年,母妃落难时都不曾离开。”

“嬷嬷是太后亲自指派的人,一直尽心伺候……”

“至于这位谋士,他献的屯田之策确实缓解了粮草危机,若是细作,何必做这些?”

他抬起眼,目光里带着挣扎。

“每个人都看似忠心耿耿,每个人都看似无可指摘,正因如此,才更叫人……胆寒。”

穆琯玉从架子上取下一把短剑,剑身映出她洞悉一切的眼眸。

“权力的本质,就是要在不可为中抉择。”

“今日你回避的每个选择,明日都会化作刺向软肋的刀刃。\"

她将短剑递出,剑柄上的蟠龙纹路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君主之道,不在于分辨真伪,而在于承担抉择的重量。”

“即便错杀,也好过让猜疑腐蚀你的决断之力。\"

短剑入手冰凉,那寒意却远不及萧景澄此刻的心冷。

他终于明白了。

她在逼他。

她不是在逼他选择,她是在逼他斩断人性!

赵公公代表他的过去,是冷宫凄苦岁月里仅存的温暖,是童年最后一点关于忠诚的信仰。

若杀他,便是亲手扼杀自己心中最后一片净土。

白贵妃的嬷嬷代表他与母亲、与皇室血脉最脆弱的关联,是他在这个吃人皇宫里仅存的亲情纽带。

若杀她,便是彻底斩断与母妃、与萧家最后的温情。

新晋谋士代表他眼下赖以生存的智囊,是凌安城万千百姓的希望,是他雄心壮志的基石。

若杀他,便是自断臂膀,将未来拱手让人。

这根本不是一道找出坏人的逻辑题。

这是一个斩断人性的仪式,一场血淋淋的献祭!

她不是在考验他的智慧,她是在逼迫他证明,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了所谓绝对的安全,他萧景澄是否愿意牺牲一切情感与道德的羁绊,是否愿意将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怪物!

地牢里回荡着压抑的呜咽声,火把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萧景澄握着短剑的手剧烈颤抖,剑尖在三道绝望的目光间游移。

赵公公浑浊的老泪滴落在绳索上,嬷嬷的嘴唇在布条下无声翕动,谋士的额头渗出细密冷汗。

他能怎么做?

从他被推向这条争权之路开始,从他遇见她的那一刻起,他……从来就没得选。

\"啊!\"

一声痛苦的嘶吼撕裂地牢的寂静。

剑光如闪电般掠过。

第一剑割开赵公公的喉咙,温热的血喷溅在他脸上。

那是他亲手斩断了对\"善\"的最后幻想。

那个会在寒冬给他披上外衣的老人,那个总偷偷在他书案放点心的老人,此刻瞪大眼睛望着他,仿佛在问\"为什么\"。

第二剑捅穿嬷嬷的心脏,他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

这是他对\"情\"的最后告别。

母妃病榻前彻夜不眠的照料,梳头时温柔的哼唱,全都随着这一剑灰飞烟灭。

第三剑斩断谋士的身体,骨头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这是他亲手扼杀了对\"公正\"的最后追求。

那些挑灯夜谈的策论,那些振兴凌安城的蓝图,都成了可笑的一厢情愿。

血泊迅速蔓延,浸透了他的靴子。

他痛得无法呼吸,却清醒地、残忍地,亲手扼杀了自己作为\"好人\"的全部可能。

那个会在冷宫喂野猫的七皇子,那个看到宫人受罚会别过脸去的少年,那个曾发誓要建立清明朝堂的萧景澄都在今夜死去了。

“哈……哈哈……”

他低低笑起来,笑声在血腥中扭曲变形。

眼泪混着血水滑落,他却笑得浑身颤抖。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

一个配得上这座地狱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