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温柔地洒落在芙蓉园中。
姚浅凝穿梭在秋芙蓉花丛中，衣袂拂过嫣红花瓣，发间那支芙蓉簪随步伐轻晃，在日光下折出细碎流光。
她弯腰去嗅一朵半开的花，侧脸被阳光镀上金边，连睫毛都盛着细碎的光晕。
美得惊心动魄。
也遥远得让他指尖发冷。
柳无痕跟在她身后三步之距，眼神如影随形。
当一片花瓣落在她肩头，他下意识伸手。
又在即将触碰时蜷起手指。
想拂去那抹嫣红，又怕惊扰这场易碎的梦。
她忽然回眸，撞上他未来得及收敛的目光。
柳无痕立刻勾起惯常的轻佻笑意，折扇“唰”地展开。
“姚姑娘再看，我可要收利息了～”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调笑惊得一怔，脸颊瞬间染上薄红，却强装镇定地别过脸去。
“……谁看你了。”
声音虽轻，却藏不住那一丝慌乱。
可转身时，裙摆却不小心勾住了路旁的花枝，整个人微微一晃。
柳无痕下意识上前一步。
却在看到她站稳时，硬生生停住动作。
她低头整理裙角，没注意到他瞬间紧绷的指尖。
“这花……”
她小声嘀咕。
“怎么净添乱。”
可耳尖的红晕，分明比肩头那瓣落花还要艳上三分。
她俯身采摘芙蓉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远处的马车。
透过微微掀起的车帘，萧云韶苍白的面容若隐若现，那双含愁带怨的眼睛正望向这边。
多么可悲可叹的女子啊，明知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却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柳无痕。
这是没有回报的感情。
姚浅凝想起昨夜琯琯说过的话。
“若见到萧云韶，你只需亲吻柳无痕就行。”
她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轻轻折下枝头那朵最艳丽的秋芙蓉。
缓步走向柳无痕，她将秋芙蓉轻轻递到他面前，指尖几不可察地发着颤，却倔强地仰着脸看他。
“阿痕……帮我戴上，可以吗？”
声音比花瓣飘落还轻，眼睫低垂着不敢直视他，耳尖却红得几乎透明。
她知道萧云韶在看。
但她不知道柳无痕有没有发现萧云韶。
柳无痕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在紧张。
她甚至……不敢看他。
他伸手接过，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怎么这么冷？是怕他拒绝？还是怕他得寸进尺？
他垂眸凝视她发间的簪。
“抬头。”
嗓音低哑，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她乖乖仰脸，却仍不敢直视他，只盯着他喉结，呼吸微乱。
他指尖拂过她鬓角，将芙蓉轻轻簪入发间。
“好了。”
可手却没收回，反而顺势抚过她滚烫的耳垂，拇指蹭了蹭那颗小小的耳钉。
像在确认：这是真的，不是梦。
她终于抬眼看他，却撞进一双幽深得吓人的眸子。
那里面的情绪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翻涌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却又被强行压抑成温柔的假象。
他忽然低笑，指节蹭过她唇角。
“姚姑娘……”
“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他没有发现萧云韶？
是因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吗？
她踮起脚尖的瞬间，发间的秋芙蓉轻轻摇晃，带着清甜的香气。
唇瓣如蝶翼般在他唇上轻触即离。
“偷袭成功！”
她笑得眉眼弯弯，转身就跑，裙摆翻飞间像只翩跹的蝴蝶。
故意跑出三五步才回头，逆着光对他伸手。
“阿痕快来，前面的花海会动呢！”
她亲他了。
她主动的。
……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他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这是真的吗？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可她的笑容太鲜活，一切都真实得让他心脏发疼。
她转身跑向花海，他下意识想追上去，想抓住她，想确认这不是幻觉，可他的脚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她回头对他笑，伸手等他，像在邀请他进入她的世界。
他喉咙发紧，指尖微颤，几乎要迈出那一步。
余光却瞥见远处一辆缓缓离去的马车。
车帘微掀，萧云韶苍白的脸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这边，眼眶泛红，唇瓣被咬得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车帘，指节泛青。
她看到了。
萧云韶看到了姚浅凝吻他，看到了他对姚浅凝的纵容，看到了他眼底藏不住的痴迷。
她的表情像被刀割过，绝望又凄楚，却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
这场联姻……真是可笑。
他突然清醒过来，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是南方帮主，她是大周公主，他们的婚姻本就是政治交易，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可他竟然忘了。
他竟然忘了自己还有个名义上的妻子，忘了这场婚姻背后的算计，忘了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沉溺在姚浅凝的温柔里。
可他还是要追她。
他迈步向前，目光仍锁定在姚浅凝身上，像是故意忽略萧云韶的存在。
哪怕这是错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控制不住。
姚浅凝在等他，她对他笑了，她主动吻了他，他怎么可能停下？
萧云韶会恨透了他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他不在乎。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手上沾的血够多了，不差这一桩罪孽。
可姚浅凝……值得更好的。
这个想法让他心脏狠狠一缩，可他仍然朝她走去，脚步坚定，像飞蛾扑火。
他真是个混蛋。
他低笑一声，嗓音沙哑，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
可如果当混蛋能换来她多看我一眼……那他也认了。
他不在乎萧云韶的眼泪，不在乎这场联姻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甚至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世人唾骂。
他只要姚浅凝。
她伸手等他。
他加快脚步，朝她走去，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笑。
就算前面是地狱……他也跟她跳。
她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笑容却微微凝滞。
柳无痕的迟疑像一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心口。
他犹豫了……是因为萧云韶吗？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却很快重新展开，笑容比方才更明媚三分。
“阿痕……”
她晃了晃伸出的手，声音轻快得像是掺了蜜。
“再不来，花都要谢啦！”
没事的。
这只是任务。
她早该习惯的。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晃得人几乎看不清她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