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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烛火摇曳,将帝后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仿佛两道誓要融为一体、共抗风雨的坚韧壁垒。

萧承烨紧紧抱着林晚夕,感受着她单薄身躯下传递出的惊人决心,那颗因“换命”抉择而沉入冰窖的心,终于被一丝炽热的希望暖流包裹。无需牺牲,无需牵连宗亲,而是他们夫妻同心,凭借先祖留下的古老契约之力,共同守护他们的骨肉——这无疑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晚夕,具体该如何做?朕需要准备什么?”萧承烨稍稍松开她,低头凝视着她苍白却眸光粲然的容颜,语气急切而郑重。

林晚夕靠在他怀中,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与力量,略微整理了一下从守灵处得来以及自身感悟的信息,缓缓道:“守灵亦不知具体法门,只言需我们心意相通,意志合一,以玉玺为媒介,引动契约之力。我猜想,或许需要前往太庙,在列祖列宗牌位前,尤其是太祖皇帝与圣女像前,尝试沟通玉玺。”

她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隐隐觉得,我这一头白发,并非完全是生命损耗的象征。在时空回响中,我的灵魂与生命本源被时空之力冲刷,虽受重创,但也仿佛被‘淬炼’过,变得与某种法则更为亲近。这白发,或许能成为沟通玉玺,乃至引动契约的独特媒介。”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自己雪白的发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在祭坛深处,她不仅看到了过去,更在生死边缘,对《净雪蛊经》的精髓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净雪,净化污秽,覆盖一切,归于纯净。她的白发,何尝不是一种生命形态被极致“净化”与“转变”后的体现?其中蕴含的,不仅是衰败,更是一种接近于“本源”的奇异力量。

萧承烨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心中再无半点疑虑。“好,就依你所言。明日太庙,我们一同前往。”

他顿了顿,眼中锐光一闪:“至于召集宗亲之事,照常进行。若……若我们的方法未能成功,血脉分担依旧是最后的保障。”作为帝王,他必须做两手准备,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孤注一掷。

林晚夕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反对。她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决绝的计划正在悄然成型。她并没有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契约激活”上。守灵的话提醒了她,她是当代蛊神传承者,是契约的一方。而《净雪蛊经》中记载的一门早已被列为禁忌的终极秘术——“净雪燃命禁篇”,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以施术者生命本源为燃料,以心头精血为引,燃起净雪圣焰,可净化世间一切诅咒、污秽与邪祟。代价,是施术者的生命。

她抚摸着袖中那枚冰凉的通灵银簪,守灵最后那带着未尽之意的警告仿佛还在耳边:【王女陛下,切记,任何涉及本源的反噬与诅咒,其核心必与血脉因果纠缠最深者相连。强行逆转,需付出等同甚至更大的代价……】

与承稷血脉因果纠缠最深的,除了萧承烨,就是她这个母亲。萧承烨欲以“换命”承担,她亦做好了以“燃命”破禁的准备。不同的是,她的方法,或许能更直接、更彻底地斩断那“命蛊”与儿子的联系,而不必让那恶毒之物转移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只是,这个决定,她不能告诉萧承烨。他绝不会允许。

“晚夕,你在想什么?”萧承烨敏锐地察觉到她瞬间的失神,轻声问道。

林晚夕迅速敛去眼底的决然,抬起眼,露出一抹略带疲惫却温柔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承烨,抱我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萧承烨不疑有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起来,走向龙榻。他动作轻柔地将她安置好,为她掖好被角,自己则和衣躺在她身侧,将她冰凉的身子紧紧拥入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周身的寒意。

“睡吧,朕在这里。”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令人安心的魔力。

林晚夕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气,内心却是一片冷静的筹划。她需要时间恢复一丝力气,需要准备施展禁术所需的材料,更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在萧承烨察觉并阻止之前,完成一切的机会。

夜色深沉,紫宸殿内渐渐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萧承烨连日奔波、心力交瘁,加之怀抱爱人,心神稍定,终于沉沉睡去。

确认他睡熟后,林晚夕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经历过时空洗礼的眸子在黑暗中清亮如星,没有丝毫睡意。她极其缓慢、小心地从萧承烨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动作轻灵得如同暗夜里的猫。

她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走到梳妆台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镜中自己那头刺目的白发。她伸出手指,轻轻捻起一缕,另一只手悄然取下发间那枚通灵银簪。

她将心神沉入体内,调动起那因“刹那芳华”而变得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蛊神之力,缓缓灌注到银簪之中。同时,她以意念沟通远在苗疆的守灵。

【守灵,我需要你的帮助。】

银簪微微发热,守灵焦急的意念传来:【王女陛下!您为何还不休息?您的身体……】

【我意已决。】林晚夕的意念冷静而坚定,【告诉我,‘净雪燃命禁篇’所需的最关键引物——‘净雪之尘’,是否存在于圣地祭坛?我以此白发与心头精血为祭,能否隔着虚空,向祭坛借取一丝?】

守灵的意念剧烈震荡起来,充满了惊恐:【不可!王女陛下!那是同归于尽的禁术!燃尽生命,神魂俱灭,只为净化一物!您万万不可!而且隔空借取‘净雪之尘’,需要耗费难以想象的神魂之力,您如今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住!】

【告诉我方法!】林晚夕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承稷等不了,承烨也不能牺牲。这是我身为人母,身为蛊神传承者,唯一的路。守灵,帮我!】

银簪上的光芒明灭不定,显示出守灵内心的激烈挣扎。许久,一段充满悲怆与无奈的意念缓缓流淌过来,伴随着一段复杂而古老的咒文与仪式指引。

【……以传承者之白发为信,引时空之力为桥,以心头精血绘‘溯灵之纹’,可短暂沟通祭坛本源,借取一丝‘净雪之尘’……然此过程,如同再次撕裂神魂,痛苦非常,且极易被祭坛残留的时空乱流反噬……王女陛下,三思啊!】

【足够了。】林晚夕得到方法,心中一定。她切断与守灵的沟通,将银簪紧紧握在手心。

她回头看了一眼龙榻上熟睡的萧承烨,他眉宇间即使沉睡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与疲惫。她的目光温柔而眷恋,仿佛要将他此刻的容颜深深镌刻在灵魂深处。

“对不起,承烨。”她在心中无声地说道,“这次,我不能听你的了。你要好好的,守着我们的孩子,守着这片江山。”

决然转身,她悄无声息地走入与寝殿相连的暖阁。这里,放置着小承稷的摇篮。

小家伙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小脸红扑扑的,浑然不知自己背负着怎样可怕的命运,也不知他的母亲即将为他付出何等代价。

林晚夕走到摇篮边,俯下身,无限爱怜地亲吻着儿子的额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滴落在婴儿柔嫩的脸颊上,很快洇开一小片湿痕。

“稷儿,我的孩子,娘亲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她的声音轻若耳语,却重如誓言。

她直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儿子,然后毅然走到暖阁中央的空地上。

她盘膝坐下,将那头雪白的长发披散开来,如同月下流淌的银瀑。她咬破右手食指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她没有丝毫犹豫,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开始在自己光洁的额头上,绘制守灵传授的那枚复杂而古老的“溯灵之纹”。

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神魂被撕裂般的剧痛。那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疼痛,远比肉体的伤痛更加难以忍受。她的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不屈的意志。

血纹渐渐成型,散发出微弱却玄奥的光芒。当最后一笔勾勒完成的瞬间,林晚夕只觉得脑海“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灵魂被强行抽离,投入了一条光怪陆离、充满破碎景象与混乱能量的通道!

正是时空回响的残留影响!

无数扭曲的画面、嘈杂的声音、混乱的时空碎片向她席卷而来,冲击着她本就脆弱的神识。她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凭借着对儿子深沉的爱与守护之心,硬生生在这片混乱的洪流中稳住了身形。

她“看”到了远方,那位于苗疆圣地深处,散发着朦胧白光与浩瀚能量的祭坛本体!

“以我之发,为引路之标!”

她心中默念咒文,披散的白发无风自动,根根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仿佛与遥远祭坛产生了某种共鸣。一丝丝精纯至极、蕴含着净化与冰雪气息的白色光点,开始穿透无尽的时空阻隔,顺着她白发构筑的无形桥梁,缓缓向她的方向汇聚而来。

这就是“净雪之尘”!

然而,强行构建通道,引动净雪之尘,对她神魂的负担巨大到了极点。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不行!还不能倒下!“净雪之尘”还不够!还需要最后一步——心头精血为祭,彻底点燃禁术!

她抬起颤抖的左手,五指并拢,蛊神之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锋锐无比的气刃。没有丝毫迟疑,她猛地将气刃刺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噗——”

一声极轻微的闷响,并非利刃入肉的声音,而是她的手腕被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

林晚夕骇然抬头,撞入了一双猩红欲裂、充满了滔天震怒与无边痛楚的眸子里!

萧承烨!

他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或许从未真正沉睡,或许是被她这边异常的能量波动惊醒。他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后怕而微微发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晚夕!你究竟要做什么?!”他的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嘶哑,如同受伤的猛兽发出的咆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他看到了她额头上那诡异泣血的血纹,看到了她周身萦绕的、正在从虚空中汲取的白色光点,更看到了她竟然要剜取自己的心头精血!

若非他及时阻止……

萧承烨不敢想下去,一股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林晚夕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与愤怒,心中一酸,却依旧倔强地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承烨,放开我!这是唯一能彻底救承稷的方法!以我之命,换他永世安康!”

“闭嘴!”萧承烨怒吼一声,猛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紧紧箍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谁准你自作主张!谁准你牺牲自己!朕说过,一切有朕!你为什么不相信朕?!”

他的怀抱滚烫而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远远大于愤怒。

“我相信你……正因为相信你,我才不能让你去做傻事!”林晚夕在他怀中挣扎着,泪水潸然而下,“你是皇帝!你不能有事!而我……我身负蛊神传承,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身为母亲的选择!”

“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苦难,我们一起扛!”萧承烨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林晚夕,你给朕听清楚了!你若敢死,朕立刻追随你而去!这江山,这太子,朕都不要了!你忍心看着承稷同时失去父母,成为孤儿吗?!”

这近乎疯狂的威胁,如同最沉重的锤击,狠狠砸在林晚夕的心上。她看着萧承烨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认真与绝望,所有的挣扎和坚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知道的,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承烨……”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力地靠在他怀里,任由泪水浸湿他胸前的衣襟。

感受到她的软化,萧承烨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但箍着她的手臂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他低头看着她额头上那逐渐暗淡的血纹,以及周围那些因失去引导而开始缓慢消散的白色光点,心有余悸。

“告诉朕,你刚才到底想做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

林晚夕闭了闭眼,将“净雪燃命禁篇”的事情和盘托出。

萧承烨听完,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能将空气冻结。他无法想象,若是自己晚来一步,会看到怎样让他心魂俱碎的场景。

“愚蠢!”他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地斥责道,随即语气转为无比的坚定,“晚夕,朕不许!绝对不许!我们还有契约之法可以尝试,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你怎能轻易言弃?!”

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因为刚才神魂受创而渗出的一丝血迹,动作极尽温柔,与他冷峻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答应朕,不要再做傻事。明日,我们一起去太庙,一起面对。若天意真的不容我儿……那也是我们一家三口共同的命运。”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但要朕眼睁睁看着你为朕、为儿子赴死,朕做不到。若最终注定要有人牺牲,那个人,也必须是朕。”

林晚夕望着他深邃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里面有着帝王的霸道,有着丈夫的深情,更有着父亲的决绝。她知道,在这一刻,任何牺牲自我的想法,都是对他的一种残忍。

她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我们一起。”

萧承烨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再次将她紧紧拥住,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然而,就在两人情绪稍稍平复之际,异变陡生!

暖阁中央,那原本因林晚夕被打断而逐渐消散的“净雪之尘”,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飘向了摇篮的方向!

与此同时,摇篮中熟睡的小承稷,眉心那点一直稳定的七彩光华,骤然间剧烈闪烁起来,光芒大盛,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吸力!

“怎么回事?!”萧承烨脸色一变,将林晚夕护在身后,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儿子眉心的异状。

林晚夕亦是心头巨震,她能感觉到,那“命蛊”似乎被“净雪之尘”纯净的气息所刺激,竟然主动显现,并且试图……吞噬那些光点!

“是命蛊!它想吞噬净雪之尘壮大自身!”林晚夕失声道。

只见那一丝丝白色的净雪之尘,被小承稷眉心的七彩光华强行吸入。原本纯净圣洁的白色光点,一接触到那七彩光芒,竟如同水滴入油锅,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自小承稷体内传出,他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原本红润的小脸瞬间变得灰败,眉心处的七彩光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浑浊,甚至隐隐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黑气!

“哇——!”小家伙从睡梦中惊醒,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那哭声不似寻常婴孩,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稷儿!”林晚夕和萧承烨同时扑到摇篮边。

只见小承稷的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细密、扭曲、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色纹路,这些纹路正贪婪地汲取着他的生机,使得他的气息迅速萎靡下去!

阴冥子母咒!在被“净雪之尘”刺激后,它终于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并且因为吞噬净雪之尘不成,反而被其纯净力量灼伤,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它提前发作了!”大长老的声音焦急地从殿外传来,他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异常邪恶的诅咒之力波动,来不及通传便冲了进来。看到小承稷的状况,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好!命蛊反噬!太子殿下有性命之危!”

萧承烨目眦欲裂,周身杀气暴涨,恨不得将那下咒之人碎尸万段!他一把将儿子从摇篮中抱起,感受到那迅速流失的微弱生机,心如刀绞。

“大长老!现在该如何?!”帝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大长老快步上前,检查小承稷的情况,脸色越来越难看:“陛下,命蛊受到刺激,已开始疯狂吞噬太子生机!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压制!除非……除非立刻施展换命禁术,或者……或者王女陛下刚才试图施展的禁术,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他的话,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击碎了萧承烨所有的侥幸。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去太庙尝试那虚无缥缈的契约了!儿子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萧承烨猛地看向林晚夕,眼中是挣扎,是痛苦,是最终不得不做出的决断。

林晚夕也看着他,四目相对,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不能再犹豫了!

“承烨!”林晚夕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决然,“让我来。你的方法,只是转移,无法根除。而这阴冥子母咒的反噬核心,我已看清!”

在刚才命蛊被净雪之尘刺激、彻底显化的瞬间,凭借着她被时空之力淬炼过的灵魂和对《净雪蛊经》的深刻理解,她清晰地“看”到了那诅咒的核心——并非单纯附着在血脉上,而是更深层地,缠绕在了小承稷那融合了萧氏龙气与苗疆蛊神血脉的、独特的生命本源之上!

唯有以同源相克、蕴含极致净化与生命逆转之力的“净雪燃命”,方能从根本上,将这恶毒的诅咒连同其核心,一并净化、燃尽!

而她的白发,她损耗的生命本源,恰恰符合了“生命逆转”与“同源”的条件!她是他的母亲,他们的生命本就同源!

萧承烨读懂了她的眼神,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只为守护的母爱与坚定。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了。或者说,此时此刻,儿子的性命悬于一线,他任何的阻止,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了一片猩红的悲凉与无尽的信任。

他松开了抱着林晚夕的手,退后一步,将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儿子,轻轻递到了她的面前。

“……好。”一个字,重若千钧,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林晚夕接过儿子,看着他那痛苦的小脸,心如刀割,眼神却愈发冷静。她将小承稷轻轻放在暖阁中央的地面上,自己则再次盘膝坐在他对面。

这一次,萧承烨没有再阻止,他只是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守护在一旁,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大长老亦是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林晚夕深吸一口气,摒弃所有杂念。她再次抬起手,这一次,动作快如闪电,毫不犹豫地将那凝聚了蛊神之力的气刃,刺向自己的心口!

“嗤——”

一声轻响,一滴殷红中带着一丝奇异金芒、蕴含着磅礴生命气息与灵魂本源的心头精血,被她生生逼出!

精血离体的瞬间,她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仿佛所有的光彩都被抽走,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

她以指蘸血,不再绘制溯灵之纹,而是快速在小承稷周身绘制下一个复杂无比的净化阵法。同时,她将自己那头雪白的长发拂过身前,双手结出一个玄奥古老的法印。

“以我之血,为净化之引!”

“以我之发,为逆转之桥!”

“以我之魂,为燃命之焰!”

“净雪燃命,焚尽污秽,佑我血脉,万劫不侵!”

她每念出一句咒文,声音便虚弱一分,但周身的气势却攀升一分!那滴心头精血绘制的阵法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与她雪白的长发交相辉映。一股无法形容的、蕴含着极致净化与牺牲意志的恐怖能量,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嗡——”

整个暖阁,不,整个紫宸殿都被这股庞大的能量所震动!虚空之中,仿佛有无数洁白的雪花凭空浮现,这些雪花并非冰冷,而是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炽热与纯净!

这些净雪圣焰,如同有生命般,汇聚成一道洪流,精准地涌向地面上的小承稷,将他连同那不断蠕动的黑色诅咒纹路,一同包裹!

“啊——!”

小承稷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喊,但那哭喊声中,痛苦似乎在逐渐减轻。他身体表面的黑色纹路在净雪圣焰的灼烧下,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滋滋”的声响,开始剧烈地扭曲、挣扎,然后一点点地被净化、消融!

而与之相对的,是林晚夕。

她的生命力,正如决堤的江河,汹涌地涌入那净雪圣焰之中,成为维持这净化之火的燃料。她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枯槁,她的容颜虽然没有变得更老,但那种蓬勃的生机正在飞速流逝,整个人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光芒越来越微弱。

“晚夕!”萧承烨看着这一幕,心脏如同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痛得无法呼吸。他想要冲过去,却被那股强大的净化能量场阻挡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的生命在眼前一点点消散。

大长老早已老泪纵横,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祈求蛊神庇佑。

净雪圣焰的燃烧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黑色纹路在小承稷眉心彻底消失,那点七彩光华也仿佛被净化了一般,变得纯净剔透,不再带有丝毫诡异气息,反而散发出一种柔和而充满生机的光芒时,小承稷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小小的胸膛平稳起伏,脸色恢复了红润,甚至比之前更加健康安详,沉沉睡去。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死寂与诅咒气息,彻底消失无踪。

阴冥子母咒,破了!

而与此同时,林晚夕周身燃烧的净雪圣焰,也如同完成了使命,骤然熄灭。

她身体一软,向前倒去,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地面。那头失去所有光泽的枯槁白发,无力地铺散开,衬得她奄奄一息的容颜,脆弱得如同风中残蝶。

“晚夕!”

能量场消失的瞬间,萧承烨如同离弦之箭冲了过去,在她倒地之前,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触手一片冰凉,她的身体轻得仿佛没有重量,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晚夕!晚夕!你睁开眼睛看看朕!看看朕!”萧承烨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绝望,他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试图将所剩无几的真气渡入她体内,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她的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再也无法容纳一丝一毫的外力。

大长老连忙上前,搭上林晚夕的腕脉,片刻后,他颓然放手,泪流满面地对着萧承烨摇了摇头。

“陛下……王女陛下她……生命本源……已彻底燃尽……回天乏术了……”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如同受伤孤狼的哀鸣,瞬间划破了皇宫寂静的夜空。

萧承烨紧紧抱着怀中气息奄奄的爱人,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赢了,他保住了他们的儿子。可他输了,他失去了他此生挚爱,他的江山,他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坍塌,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暗与冰冷。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笼罩一切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被萧承烨随意放在一旁、象征着皇权与古老契约的传承玉玺,似乎感应到了至情至性的牺牲与血脉诅咒的破除,忽然间,自主地散发出了一道温和而磅礴的、融合了龙气与蛊纹的……

混沌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