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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负责农业的也跟着叹气:“是啊,化肥厂扩建也是,资金一直不到位。咱们这粮食产量上不去,老百姓吃不饱,搞那些个电子管子,能当饭吃?”

墙倒众人推。

在这个会议室里,资源就是一块肉。林舟的项目多吃一口,别人就得少吃一口。

之前上面压着,大家不敢说话。

现在周主任开了第一枪,还是拿着“外媒报道”这种重磅炸弹开的枪,大伙儿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我觉得,得停。”

周主任下了结论。

他把那份物资调拨单揉成一团,扔在桌子中间。

“不能再这么扔钱了。那个林舟,也许有点小聪明,读过几本书。但搞国家战略,他还是个嫩雏儿!他懂什么叫工业体系吗?他懂什么叫轻重缓急吗?”

“他不懂!”

“他就是个被宠坏的娃娃,拿着家里的救命钱去买鞭炮放!”

孙副主任急了,猛地站起来:“老周!你这是主观臆断!林舟的项目是经过论证的……”

“论证?”

周主任冷冷地盯着他,“谁论证的?还不是那几个书呆子?他们见过炼钢炉吗?他们下过麦田吗?”

“老孙,我问你。”

周主任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孙副主任的鼻子。

“如果明年,美利坚的计算机真的把咱们的底裤都算出来了,咱们拿什么挡?拿林舟的太阳能板去挡?还是拿他那个只能传汉字的破网络去挡?”

“到时候,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孙副主任僵住了。

他负不起。

在这个年代,没人负得起这种历史责任。

周主任见状,缓和了一下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孙啊,咱们不是不搞科研。但要搞,就得搞看得见、摸得着的!比如咱们也搞个大计算机,哪怕是用算盘堆,也要堆出个运算速度来!比如咱们也搞个大船!这才是正道!”

“那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停了吧。”

“把资源撤回来,给钢厂,给化肥厂,给造船厂。”

“这才是对国家负责,对人民负责。”

说完,周主任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点了一根烟。

“滋——”

火柴划过磷面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青烟升起,遮住了周主任那张写满“忧国忧民”的脸。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

只有那张被揉皱的物资调拨单,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中间,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窗外,天色阴沉。

远处隐约传来工厂汽笛的轰鸣声,那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钢铁、煤炭、烟尘。

那是庞大、笨重、但却实实在在的力量。

相比之下,林舟那个藏在深山里的基地,那个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屏幕,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那么……不合时宜。

“散会吧。”

周主任吐出一口烟圈,挥了挥手,“整理个报告,我要亲自向上面汇报。这个刹车,我来踩。这个恶人,我来做。”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干部们纷纷起身,收拾东西。他们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

终于不用陪着那个疯子胡闹了。

终于可以把钱花在正经事上了。

孙副主任坐在那里,久久没动。他看着那份被揉皱的单子,手伸出去,想把它拿回来,展平。

但他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看着周主任那张坚毅、自信、不容置疑的脸。

那一刻,连孙副主任自己都动摇了。

难道……真的错了吗?

难道那个年轻人描绘的未来,真的只是一个镜花水月的梦?

人家都在造巨舰大炮,都在搞百万次运算。

我们却在搞什么“个人终端”,搞什么“清洁能源”。

这不是捡了芝麻丢西瓜是什么?

“唉。”

孙副主任长长地叹了口气,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眼角。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林舟那个项目的结局。

就像一颗还没来得及发芽的种子,就要被这双粗糙的大手,连根拔起,扔进炉膛里烧火了。

因为大家饿啊。

饿得只想吃馒头,不想听什么关于“未来果园”的故事。

周主任夹着公文包,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

他的背影挺得很直。

他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一个挽狂澜于既倒,把国家从错误的道路上拉回来的英雄。

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走出大门的那一刻。

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山基地里。

林舟正站在那块被周主任瞧不起的屏幕前,看着上面跳动的一行行代码。

那是“星火”网络的底层协议。

那是通往下一个时代的钥匙。

但这把钥匙,现在正面临着被熔化成废铁的命运。

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只留下一屋子的烟味,和那张被判了死刑的调拨单。

在这个沉闷的下午。

龙国的未来,似乎又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

一边是冒着黑烟的烟囱和堆积如山的钢锭。

一边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比特和电流。

绝大多数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因为前者沉甸甸的,压手,踏实。

而后者,太轻了。

轻得像一声叹息。

……

燕京。

最高学府。

阶梯大教室里,冷得像个冰窖。

窗户缝没封严实,西北风像哨子一样往里钻,吹得挂在黑板上方的伟人像微微晃动。五百多号学生挤在里头,没人嫌挤,反倒嫌不够挤——挤着暖和。

清一色的蓝灰黑。

蓝的是中山装,灰的是列宁装,黑的是老棉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煤烟味、湿棉花味和廉价墨水的味道。

这是七十年代的大学课堂。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杀出来的尖子,是龙国未来的脑子。

讲台上,站着个老头。

头发全白了,乱蓬蓬的,像顶着一窝枯草。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条腿是用胶布缠上的。身上那件呢子大衣,袖口都磨得露出了里面的白线,但风纪扣依然扣得一丝不苟。

顾教授。

物理系的泰斗。早年间留洋回来的,肚子里装的洋墨水比这教室里的墨水瓶加起来都多。

平时上课,顾教授总是笑眯眯的,手里捏根粉笔,能在黑板上把复杂的公式画得像花儿一样。

但今天,不对劲。

他没拿粉笔。

他手里攥着一根教鞭,教鞭头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