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九座山峰如同盘龙般环绕,中央的主峰青云顶最为高耸,峰顶平坦开阔,铺着整块的白玉石,形成一座方圆百丈的论道台。论道台边缘刻着古老的符文,灵气顺着符文流转,形成淡淡的光幕,既守护着台上台下的修士,也让台上的每一丝动静,都能清晰地传遍峰顶。
云海在论道台下方翻滚,白茫茫一片,如同无边无际的棉絮,将青云顶衬托得如同仙境。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白玉石上,泛着耀眼的光泽,与修士们周身的灵光交织,形成一片绚烂的光影。
今日是青云宗百年论道的正日,辰时刚至,青云顶已汇聚了数千名修士。论道台周围,按势力划分出不同的区域:前方是青州各大宗门的宗主、长老,身着华丽道袍,气息沉凝;两侧是各地的散修与中小势力代表,神态各异,或期待,或敬畏;后方则是青云宗的弟子,整齐排列,青色道袍连成一片,透着宗门的规整与气派。
空气中灵力交织碰撞,议论声、法器嗡鸣声、偶尔响起的灵禽啼鸣,交织在一起,却并不杂乱,反而透着一种盛会特有的庄重与热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论道台的主位上——那里,将是青云宗代掌门石磊现身的地方。
“听说了吗?石长老如今已是元婴后期巅峰,距离化神境只有一步之遥,这次论道,他要演示青云宗的镇派功法《青云剑诀》的最高境界!”
“何止啊!我还听说,石长老从一处上古遗迹中寻得一部《玲珑筑基诀》,专门弥补九窍玲珑心的缺陷,说不定这次也会分享修炼感悟!”
“可惜了当年那个凌云,若是他肯踏实修炼,有这部功法辅助,如今说不定也是一方巨擘,哪会落得不知所踪的下场?”
“别提那个废物了,天赋再高不勤勉也没用,石长老才是真正的正道标杆!”
议论声中,不少修士都在提及石磊,眼中满是崇拜与敬畏。作为青云宗最年轻的代掌门,元婴后期巅峰的修为,加上沉稳谦逊的性格,石磊早已是青州修士界的“后起之秀第一人”,此次百年论道,更是被寄予了“冲击化神、光耀青云”的厚望。
就在这时,一道不疾不徐的身影,缓步踏入了青云顶的修士群中。
凌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腰间裹着粗布的尘凡剑依旧低调,道号“尘凡”的修士铭牌别在衣襟上,泛着淡淡的微光。他没有刻意挤到前方,只是在散修区域的边缘停下脚步,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站定。
元婴三层的气息被他收敛到极致,周身只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尘意,如同云海中的一缕清风,与周围的灵气完美融合。若不是那枚特有的修士铭牌,若不是他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沉稳气场,恐怕没人会注意到这个“平平无奇”的散修。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修士注意到了他。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尘凡先生?”
“看着好年轻,穿着也太普通了吧,真的是元婴修士?”
“你懂什么!真正的高人都讲究返璞归真,听说他在潜龙渊突破时引发异象,实力深不可测,还得到了石长老的亲自邀请!”
“潜龙渊?就是那个距离青云宗百里的秘境?他竟敢在宗门眼皮子底下闭关,胆子也太大了!”
低声的议论在凌云周围响起,不少修士都在暗中打量他,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探究。之前溪风镇的令牌风波、潜龙渊的突破异象、青云宗的特邀请柬,这些传闻叠加在一起,让“尘凡”这个名字,早已成了青州修士界的一个谜。
凌云对此毫不在意,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论道台的中央。那里,白玉石光滑如镜,倒映着云海的光影,让他想起了十三年前的宗门大比——那时的演武场,也是这般热闹,只是那时的他,站在台上最耀眼的位置,而如今,他只是台下的一个旁观者,一个即将登台的“挑战者”。
他的指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尘凡剑,剑身传来温润的触感,与丹田内的灰衣元婴产生着细微的共鸣。丹田内,两寸大小的元婴盘膝静坐,碧褐色的灵光沉稳流转,刚柔并济的尘意如同呼吸般起伏,没有丝毫波澜。
他在等,等石磊登场,等论道开始,等那场迟到了十三年的较量,等百年冤案的真相大白。
“铛——铛——铛——”
三声悠远的钟鸣从青云顶深处传来,如同天籁般穿透云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所有修士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论道台的主位方向。
云海翻腾,一道青色的身影踏云而来。
石磊身着一袭月白镶青的长老道袍,道袍上绣着繁复的青云纹,腰间佩着一柄泛着淡淡青光的长剑,剑身古朴,却透着一股磅礴的灵力波动——那是青云宗的镇派灵器“青云剑”,如今已传到他的手中。
他的身形挺拔,面容俊朗,比起十三年前,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掌门的沉稳与威严。周身的灵力如同云海般厚重,元婴后期巅峰的气息毫不掩饰,却并不霸道,反而如同春风化雨般,温和而强大,让周围的修士都忍不住心生敬畏。
他落在论道台的主位前,转身面向台下的修士,微微拱手:“多谢各位道友莅临青云宗百年论道,石磊在此谢过。”
声音清朗,如同金石相击,透过论道台的符文光幕,清晰地传遍青云顶的每一个角落。台下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少修士纷纷起身行礼,口中高呼:“见过石长老!”
石磊微微颔首,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修士,带着掌门应有的从容与谦逊。他的目光掠过各大宗门的长老,掠过青云宗的弟子,掠过熙熙攘攘的散修,最终,定格在了散修区域边缘的那道粗布麻衣身影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石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凌云的脸上——那张脸,褪去了当年的张扬与青涩,多了几分沧桑与沉稳,却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当年的轮廓;接着,落在他腰间的粗布剑鞘上,虽看不到剑身,却能感觉到其中传来的一丝熟悉的尘意波动;最后,落在他衣襟上的修士铭牌上,“尘凡”二字,如同惊雷般在他识海中炸响。
是他。
十三年了,他真的回来了。
不是以“凌云”的身份,而是以“尘凡”的道号,以一个散修的姿态,站在了青云顶的论道大会上。
石磊的心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意外、恍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如同云海般翻涌。他想起了十三年前演武场上的三招,想起了他被逐出宗门时的屈辱,想起了这些年偶尔传来的零星传闻,想起了潜龙渊的突破异象,想起了自己亲自签发的那份请柬。
他一直觉得,这个“尘凡”或许与凌云有关,却从未想过,他真的就是那个当年被所有人都认为“必死无疑”的弃徒。
元婴三层的修为,沉稳如渊的气场,返璞归真的气质,还有那股与众不同的“尘意”……十三年的时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完成如此彻底的蜕变?
台下的修士,敏锐地察觉到了石磊的异样。
他的目光停顿在那个粗布麻衣修士身上,眼中的震惊毫不掩饰,这让所有人都好奇起来——这个名叫“尘凡”的散修,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让沉稳如山的石长老如此失态?
“石长老怎么了?为何一直看着那个散修?”
“难道这个尘凡先生,与石长老有旧?”
“不可能吧?石长老出身青云宗,一直潜心修炼,怎么会认识一个散修?”
“说不定是当年的好友?或者是隐世宗门的传人?”
议论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热烈。不少修士都拿出传讯符,快速传递着这个意外的发现,青云顶的气氛,因为这短暂的对视,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青云宗的高层区域,玄泽长老坐在最前排,见石磊盯着一个散修出神,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顺着石磊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穿着粗布麻衣的凌云,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是冷哼一声,低声自语:“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也敢让代掌门分心。”
而石磊的震惊,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他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的元婴灵力缓缓运转,压下了心中的波澜。眼中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坦荡的笑容——如同十三年前演武场上,击败凌云后,那份不骄不躁的坦然;如同潜龙渊突破异象传来时,那份期待对手重逢的从容。
他对着凌云的方向,缓缓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复杂的眼神,只是一个简单的颔首,却包含了太多的意味——有对对手归来的敬意,有对十三年等待的回应,有对即将到来的较量的期待,也有对过往恩怨的释然。
凌云看着台上的石磊,看着他眼中的震惊与坦然,看着他那坦荡的笑容,心中也泛起一丝暖意。
他想起了十三年前,石磊击败他后,没有丝毫炫耀,只是平静地说:“你的天赋很好,可惜根基太浅。修仙之路,道阻且长,若能沉下心来打磨,未来或许还有再见之日。”
那时的他,只当这是羞辱,如今想来,却是最真诚的告诫。
凌云也缓缓抬起头,对着石磊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同样简单,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历经风雨后的通透与坚定。没有怨恨,没有敌意,只有对对手的尊重,对道路的坚守,对即将到来的论道的坦然。
这一幕,落在台下数千名修士眼中,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是青云宗代掌门,元婴后期巅峰的修士界标杆;一个是身份神秘、穿着普通的散修“尘凡”;两人遥遥相望,眼神交汇,一个震惊后坦然,一个平静中坚定,还相互颔首致意——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我的天!石长老竟然对这个散修颔首致意!”
“这尘凡先生绝对不简单!说不定也是元婴后期的隐世高人!”
“我越发好奇了,他到底是谁?能让石长老如此重视!”
“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溪风镇的令牌风波吗?据说有个持有青云宗罪徒令牌的元婴修士,道号好像就是尘凡!”
“罪徒令牌?百年前的冤案?难道他与那件事有关?”
“怪不得石长老会亲自送请柬,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越来越多的修士将“尘凡”与“罪徒令牌”“百年冤案”“潜龙渊突破”等传闻联系起来,看向凌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浓浓的敬畏与探究。
玄泽长老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阴沉。他猛地看向凌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指尖的灵力悄然凝聚——他终于想起,这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修士,与当年那个九窍玲珑心的弃徒凌云,有着几分相似的轮廓!再联想到罪徒令牌的传闻,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难道这个“尘凡”,就是凌云?!
若是如此,那他回来的目的,必然是为了百年前的冤案!为了玄虚长老的旧事!为了报复青云宗!
玄泽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右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法器上,随时准备出手。
而论道台上的石磊,似乎察觉到了台下的异动,也察觉到了玄泽的反应。他微微抬手,示意台下安静,声音依旧清朗:“各位道友,百年论道,旨在交流心得,共探大道。今日,除了演示功法、分享感悟,我还邀请了一位特殊的道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凌云,语气带着尊重:“这位是尘凡先生,修为深厚,道心坚定,曾在潜龙渊创下突破异象,更在溪风镇出手维护正道体面。今日,我想邀请尘凡先生登台,与我一同论道,共探修仙之真谛。”
此言一出,青云顶瞬间鸦雀无声。
邀请一个散修,与青云宗代掌门一同论道?这在青云宗百年论道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尘凡”先生,绝不是普通的散修,他的实力、他的身份、他与石磊的关系,都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
凌云看着台上的石磊,看着他坦荡的眼神,看着台下数千名修士的目光,深吸一口气。
是时候了。
他迈步向前,朝着论道台走去。
粗布麻衣的身影,在绚烂的灵光与华丽的道袍之间,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异常坚定。每一步落下,都如同踩在坚实的大地之上,沉稳而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云海在他脚下翻滚,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粗布麻衣染成了淡淡的金色。他的周身,那丝若有若无的尘意渐渐凝聚,不再刻意收敛,而是化作一道淡淡的灰褐色光幕,围绕在他身边——没有七彩灵光,没有磅礴气势,只有如同大地般厚重、如同尘泥般坚韧的气息。
这气息,与石磊身上的仙道气韵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同样不容小觑。
“他真的要登台了!”
“这气场……绝对是元婴修士!而且根基异常扎实!”
“尘凡先生,尘泥为基,难道他的道,与‘尘’有关?”
议论声再次响起,却没人再敢轻视这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修士。
凌云一步步走上论道台的白玉石,脚下的符文微微亮起,与他周身的尘意产生着细微的共鸣。他走到论道台的另一侧,与石磊遥遥相对,两人之间相隔五十丈,却如同跨越了十三年的时光,再次站在了同一个舞台上。
石磊看着眼前的凌云,看着他身上那股“尘泥为峰”的气质,看着他眼中那份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嘴角再次扬起坦然的笑容:“尘凡先生,久仰。”
“石长老,久违。”凌云的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青云顶。
四个字,简单却意味深长。
久仰,是“尘凡”对“石磊”的尊重;久违,是“凌云”对“石磊”的回应。
台下的修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中的深意,心中的疑惑更甚,却没人敢轻易开口。
青云顶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论道台的两端,两道身影遥遥相望。
一端是青云宗代掌门石磊,元婴后期巅峰,仙道气韵,正道标杆,如同青云山巅的孤峰,高不可攀;
另一端是散修尘凡(凌云),元婴三层,尘泥为基,道心沉稳,如同从尘泥中崛起的奇峰,坚韧不拔。
十三年前,他们有过一场胜负;
十三年后,再次重逢,将要展开一场论道。
这不是简单的功法较量,不是单纯的恩怨了结,而是两种道路的碰撞——正道坦途与尘道坚守,天赋捷径与根基磨砺,云端之峰与尘泥之峰。
同时,这也是百年冤案清算的序幕。
凌云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贴身收藏的罪徒令牌。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这场论道,不仅是为了验证自己的道路,更是为了揭露真相,为玄尘一脉昭雪沉冤。
石磊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动,眼神微微一动,却没有多问,只是坦然说道:“修仙之路,千条万条,或天赋异禀,或勤勉踏实,或隐世苦修,或入世磨砺。今日,我想与尘凡先生探讨的是——何为‘根基’?何为‘大道’?”
凌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台下的修士,扫过脸色阴沉的玄泽,最终回到石磊身上,声音平静却坚定:“在我看来,根基不在天赋,不在资源,而在尘泥之中;大道不在云端,不在虚名,而在坚守之内。”
话音落下的瞬间,论道台边缘的符文光幕猛地亮起,云海翻腾得愈发剧烈,阳光穿透云层,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光柱。
青云顶的所有修士,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两种道路的碰撞,两种信念的交锋,在青云顶的云海之上,正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