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冬天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汉东省政府大楼已经开始忙碌。
赵达功的专车平稳驶入省政府院内，赵达功一下车时，便看到到台阶上并肩而立的两个身影：
省政法委书记孙彦霖与省公安厅厅长刘奋。
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已等候多时。
“赵省长。”孙彦霖率先开口，声音沉稳。
“省长。”刘奋则微微颔首，警服笔挺。
赵达功脚步未停，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心中已有计较，可能是静海市的事情有了眉目，
简短地应了声：“到办公室谈。”
三人前后步入大楼。
诸葛青云早已在办公室外等候，见赵达功身后还有跟着孙彦霖和刘奋，立刻会意地打开门，并迅速备好了茶具。
诸葛青云知道，如果不是有紧急情况，这两位汉东省政法系统的核心人物不会这么早的就跟着赵达功一同前来。
办公室门关上，气氛稍显凝重。
赵达功在主位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彦霖同志，刘奋同志，这么早一起来，是静海那边……有突破了？”
孙彦霖与刘奋对视一眼，随即看向赵达功，语气严肃：“是的，赵省长。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也更要紧。
具体情况，还是让刘奋同志汇报更准确。”
刘奋闻言，调整坐姿，挺直身板，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汇报：“省长，根据‘问天’行动秘密调查组昨夜传回的最新情报，以及省厅连夜进行的关联研判，静海毒品中转案的背后，极有可能牵扯到一个本地集团——强盛集团，以及……静海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张东升。”
刘奋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简明扼要地讲述了调查组在娱乐场所套取“盛哥”名号作为保护伞的情报，阐述了省厅研判发现的强盛集团发展轨迹与张东升个人升迁史的高度重叠性，以及其中几处关键时间点的可疑交集。
“……综合来看，”刘奋总结道，“张东升在这个时间点，如此急切、甚至不惜违反常规程序多次亲自催促市局结案，其动机绝非单纯的‘工作业绩’考量。合理的推断是，他本人或其核心利益关联方，与强盛集团，特别是涉足娱乐行业的高盛存在深度捆绑。张东升害怕继续深挖此案，会引爆这颗埋藏多年的‘雷’。”
汇报过程中，赵达功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办公桌桌面。
待刘奋说完，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忽然，赵达功的手指停止了敲击，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转头看向孙彦霖：“彦霖同志，省政法委的意见呢？”
孙彦霖语气坚定：“我同意刘奋同志和省公安厅的分析和判断。张东升的行为已严重越界，涉嫌滥用职权、干预司法，其背后动机极其可疑。无论最终是否查实其直接参与毒品犯罪，仅就目前证据显示其与涉毒嫌疑集团存在异常密切关联、并试图掩盖侦查方向这一点，就足以对他采取必要的组织措施和进一步调查。”
“好。”赵达功缓缓吐出一个字，身体向后靠进椅背，但整个人的气势开始攀升。
赵达功不再看孙彦霖，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在刘奋脸上，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刘奋同志，既然线索指向明确，研判依据充分，那么，我的态度就一条：只要证据链能够基本闭合，指向清晰，就立刻动手，抓人！”
刘奋心头一震。
虽然料到赵省长会支持深入调查，但没想到态度如此果决，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刘奋习惯性地考虑起行动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尤其是春节前这个时间节点的敏感性，不禁开口确认：
“省长，我完全拥护您的决心。只是……眼下距离春节只有几天了。
全省上下都在强调‘稳’字当头，这个时候在静海市搞出这么大动静，控制一位市政法委副书记和一个本地重点企业集团的核心人物，会不会……引发不必要的震荡？
是否可以考虑，进一步夯实外围证据，待年后再择机收网？
那样准备更充分，社会面的影响也可能更可控一些。”
刘奋的担忧合乎常理，也体现了一名公安厅长应有的稳重。
然而，赵达功听完，却缓缓摇了摇头。
“过年？为什么还要让那些犯罪分子再过个年？”
赵达功稍稍停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刘奋，我们有多少缉毒警察、多少一线的同志，倒在了岗位上，最终……没能回家吃上一口团圆饭？
他们牺牲的时候，没想过‘过年’吗？
他们用生命去扞卫的净土，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些毒贩、这些保护伞，能够心安理得地坐在家里，推杯换盏，庆祝又平安度过一年吗？”
这番话说得刘奋喉头一哽，孙彦霖也面色肃然。
赵达功的语气重新变得强硬：
“我们出手，只要够快、够准、够重，打掉的就是破坏稳定的毒瘤，
维护的就是最广大人民期盼的安宁！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稳’！”
赵达功双手按在桌面上，下达指令：
“第一，省公安厅立刻进入实战准备。围绕高强、高盛兄弟，以及那个张东升，立即部署监控网络。
技术手段、外线侦查全部跟上，要确保在我们的网收紧之前，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防止任何外逃、串供、毁灭证据的可能！”
“第二，对张东升的社会关系，特别是直系亲属、身边工作人员、过往紧密的上下级，进行秘密而快速的二次摸排。
张东升如此冒险干预，必定有不得不保的人，这个人很可能就在他最亲近的圈子里！
查，一查到底！”
“第三，”
赵达功的目光扫过孙彦霖和刘奋，斩钉截铁，
“这次行动，我只有一个原则：无论最终查到谁，无论涉及到什么级别，一律依法依规，从严、从重、从快处理！
绝不姑息，绝不通融！
那个张东升，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伸了手，不管事后谁来求情，一律按最严厉的尺度办！
我们要用这个案子，在汉东省划出一条血红的、不可逾越的底线——”
赵达功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今往后，在汉东，谁沾毒品，谁就是人民永远不能原谅的罪人！
谁当保护伞，谁就是党和人民的叛徒！
没有余地，没有例外！”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赵达功斩钉截铁的话语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强硬的决心。
孙彦霖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我完全赞同达功省长的决定和部署。
省政法委将全力配合，协调检察机关提前介入指导证据固定，确保案件程序无缝衔接，办成铁案。
同时，对在省政法委参加培训张东升采取组织措施的手续，我会立即安排，在公安的取得证据后迅速进行。”
刘奋也感到胸膛中一股热流涌动，所有的顾虑在这番表态面前消散无踪。
刘奋迅速起立，挺直腰板，目光坚定：“是！赵省长，彦霖书记，我立刻返回省厅部署！保证完成任务！
绝不让一个犯罪分子，安安稳稳过这个年！”
“不是‘保证完成任务’，”赵达功纠正道，眼神锐利，“是‘必须彻底清除’！
去吧，时间紧迫。有重大进展，随时直接向我和彦霖同志汇报报告。”
孙彦霖和刘奋同时起身，肃然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轻轻关上。
赵达功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孙、刘二人迅速乘车离去的背影。
窗外，冬日的阳光渐渐明亮，将云层射出一个个的窟窿，
赵达功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省委书记沙瑞金办公室的号码。
有些事，自己需要第一时间与书记沟通，形成省委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