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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锦堂藏玉 > 第211章 官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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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的树影斜斜扫过沈静姝的指尖,那指尖凝着星陨之谷的寒砂淬出的薄茧,连风拂过都带着三分冷意。她静立在官道旁疯长的野蒿丛里,青灰斗篷下摆坠着谷中特有的寒尘,露水珠儿顺着织锦纹路滚下来,在鞋尖砸出细碎的湿痕。丹田深处,本命星元如暗泉般无声流转,将三丈外的动静一一筛进识海 —— 马车倾覆的闷响、血腥气里裹着的绝望喘息,连匪徒弯刀剐过锦缎时那丝缕碎裂的轻响,都铺成幅黑白分明的棋局。

“求求你们…… 奴婢只是送经卷去慈云寺的……”

女子的哭喊声碎在风里。被挟持的侍女鬓边碎发黏在汗湿的颊上,藕荷色比甲撕裂处露出的衬里绣着半朵蔷薇 —— 那是柳姨娘院子里独有的针脚。当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转向沈静姝时,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的黑点。

沈静姝的眸光未动分毫,像结了冰的寒潭。但袖中指尖已轻轻捻起,星元顺着手太阴肺经游走,将秋棠颈侧那道浅伤的气息放大百倍。血腥气里裹着丝甜腻的冷香,像坟头开败的曼陀罗,那是南疆秘药 “醉生梦死” 的药引,沾了血才会显形。

“哪来的病秧子多管闲事?” 匪首的弯刀又往秋棠咽喉压了压,铁锈味混着血腥气飘过来。他的目光却像饿狼般黏在沈静姝腰间的璃龙佩上,玉佩上的星陨铁纹路在日光下流转着暗金光泽,“识相的把宝贝留下滚蛋,不然连你一起剐!”

风突然紧了,卷得林梢呜呜作响。沈静姝忽然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从胸腔里滚出来,单薄的肩胛在斗篷下不住颤抖,像枝头挂不住的残梅,下一秒就要坠落在地。咳声未歇,她足尖碾过的青草溅出碧色汁液,顺着地缝钻进去 —— 一缕归墟印的吞噬之力正顺着这细微痕迹蔓向匪首,像毒蛇缠上他的足三里穴。

“砰!”

匪首的膝盖狠狠砸在青石上,发出闷响。弯刀脱手时带起的寒光擦着秋棠耳畔飞过,惊得她鬓边银钗坠地。另外两名匪徒刚要抽刀,就见那病弱女子抬手拂过面颊,三枚沾着晨露的松针 “咻” 地射出,精准钉进两人腕间的阳溪穴。按《锻星诀》所载,此穴被封,手臂便如废了一般,两人手中钢刀 “哐当” 落地,疼得龇牙咧嘴。

秋棠瘫坐在地,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多谢姑娘相救…… 若不是您,奴婢今日定要命丧于此。” 她说话时,手指却悄悄探向袖中暗袋,指甲盖在袋口的银簪上轻轻刮了一下。

“柳姨娘让你送什么经卷?” 沈静姝的声音很轻,却像冰棱砸在秋棠心上。

秋棠的手猛地僵住,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是、是《地藏菩萨本愿经》,主母说要为侯府祈福……”

“慈云寺三日前提早闭寺修缮佛堂,连香客都不许进。” 沈静姝俯身拾起滚落车辕的经匣,指尖划过匣面新蹭的朱漆 —— 赵记的新漆总带着生漆的涩味,边角处没磨光滑,刺得指尖微痒,“寻常主顾的匣子要晾足七日,唯有加急件才会这般仓促,想来是今早刚从西市赵记漆铺取的货吧?”

秋棠的脸 “唰” 地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就在这时,远处传来 “哒哒” 的马蹄声,永宁侯府护卫的玄色衣角出现在官道尽头的烟尘里。

匪徒们突然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猛地仰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另外两人的额间竟浮现出蛛网状的黑斑,像有无数虫子在皮下爬 —— 那是噬星蛊被触发的前兆!沈静姝曾在星阁典籍里见过记载,中蛊者死后会化作毒烟,连骨头都剩不下。

她旋身后撤三尺,归墟印在掌心凝成幽暗漩涡,正欲强行吞噬蛊毒,秋棠却突然扑了出去!她像疯了般冲向最近的匪徒,手中银簪狠狠刺入对方心口,簪头的蔷薇花纹都被血浸红了。

“奴婢替姑娘灭口!” 她转身时眼里还含着泪,脸上却带着邀功的急切。

沈静姝却已用绢帕裹住了那根银簪,指尖轻轻一捻,簪头便渗出腥甜的毒液:“不是灭口。是怕他说出,你和柳姨娘合谋设局引我出来的实话吧?”

秋棠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护卫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盯着沈静姝丹田处若隐若现的星辉,突然诡笑起来,声音又尖又细:“小姐可知侯府近日闹鬼?您住过的梅苑夜夜有女子啼哭,都说…… 是阮将军麾下女校尉的冤魂回来了!”

沈静姝的指节猛地收紧,素白绢帕被攥出几道死褶 —— 那女校尉是阮将军的亲卫,当年在梅苑陪她养伤,却在她去星陨之谷前夜 “暴毙”,尸骨至今没找到。帕子底下,银簪的毒液正慢慢晕开,那腥甜气息竟与萧煜所中奇毒一模一样,只是更阴损,专蚀修出星髓者的丹田。

“二小姐!” 护卫统领滚鞍下马,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声音发颤,“侯爷今晨呕血昏迷前,咬破手指在床帐写了血字 —— 正是您腰间璃龙佩的图样!”

沈静姝将银簪塞进袖中,星元顺着经脉游走,把毒液析解成七种南疆草木与一种陨铁的气息。她抬头望向侯府方向,晨雾里似乎飘来淡淡的药香。

“堵嘴。” 她朝统领淡声道。两名玄甲护卫立刻上前,用布巾死死捂住秋棠的嘴。那丫鬟还要挣扎,却被沈静姝瞥来的目光冻住了 —— 那眼底沉淀着星陨之谷的幽暗,比噬星蛊更令人胆寒。

“父亲呕血前还碰过什么?” 沈静姝指尖在璃龙佩纹路上摩挲,玉佩映着曙色,流转的光竟像血丝。

“侯爷三日前收过柳姨娘炖的参汤,说是补气血的……” 统领声音发涩,“但银针验过无毒,连太医都看过了。”

参汤。沈静姝忽然想起《锻星诀》末章记载的 “牵机引”—— 那毒无色无味,需星力催化方能发作,寻常银针根本验不出来。她解下玉佩悬在统领眼前:“仔细想,父亲可曾盯着这纹样看过?”

统领瞳孔骤缩:“是了!侯爷昏沉时总盯着帐顶刺绣,那上边…… 绣着璃龙绕日的图样,和这玉佩一模一样!”

风卷起车辕边的血沫,带着浓重的腥气。沈静姝指甲在经匣接缝处轻轻一划,夹层 “咔嗒” 一声弹开,半页焦边信笺掉了出来。那是南疆特制的桑皮纸,质地粗糙,上面绘着星阁方位图,还有潦草的批注:“谷中异动,速除。”

“把秋棠送进星阁刑律堂。” 她将信笺收进袖中,目光冷得像冰,“就说我赠萧阁主一件有趣玩意儿,让他好好查查这簪子上的毒。”

第二章 侯府变

马车碾过永宁侯府门前的青石砖时,沈静姝正用星元温养着三枚松针。门房见她归来,脸色吓得惨白,腿一软就要跪倒,却被院内飘来的药气呛得猛咳 —— 那药气里混着熟地黄的沉苦,还裹着点乳香的焦气,是阮家军旧部治金疮的独门方子,当年她在梅苑帮着熬药时闻过千百回。

“二小姐!” 柳姨娘从抄手游廊转出来,月白襦裙上别着支累丝金蝶簪,金蝶的翅尖还缺了一块 —— 那是当年阮夫人救驾时被箭簇刮的,阮将军死后,这簪子就该随葬了。“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他……”

话音戛然而止。柳姨娘的目光落在沈静姝指尖转动的璃龙佩上,玉佩正对着东厢房方向,龙睛处泛起细碎的微光,像有火焰在里面燃烧。

“姨娘今日熏的香很特别。” 沈静姝忽然走近半步,鼻尖轻动,“是掺了星宿海的醒神兰吧?那花香要凑得极近才闻得到,却能顺着经脉钻进去,正好当‘牵机引’的药引。”

柳姨娘鬓角瞬间渗出细汗,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醒神兰唯有星阁药圃才种,当年沈静姝在阁中修习时,还曾帮药圃的师兄浇过花。

“哐当!”

东厢房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跟着是婆子的惊呼。沈静姝拂开拦路的人冲进去,正看见父亲枯瘦的手指抠着床帐,血字在素色绸缎上洇成暗紫 —— 那是璃龙佩的纹样,龙睛处深深嵌着半块将星残佩!

“星… 星阁…” 老侯爷喉咙里滚出血沫,目光死死钉在女儿腰间的玉佩上,像要把那玉佩看穿。

沈静姝俯身拾起残佩,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当两块玉佩在掌心拼合的刹那,星元突然沸腾起来!无数画面冲进识海:十七年前,阮将军跪在观星台下,丹田处炸开的血花溅在璃龙佩上;皇帝握着半块玉佩的手指滴着血,说 “从此星阁归皇室辖制”;萧逸尘在密室里写血书,笔墨里混着他自己的血,“巡天者噬主” 四个字被泪水泡得发皱……

“原来如此。” 她轻声道,指尖的玉佩竟烫得像火。

窗外忽然传来羽箭破空的锐响!柳姨娘尖叫着扑向床榻,后心却突然插进一支淬毒弩箭,箭尾的雕翎还在不住震颤。檐上黑影一闪而过,只留下淡淡的星辰砂气息。

“灭口的人来了。” 沈静姝用归墟印罩住父亲心脉,那幽暗漩涡像伞面般展开,护住了老侯爷微弱的气息。她转头对惊呆的护卫们微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劳驾各位守紧门窗,今日侯府…… 要唱场大戏。”

血腥气混着药味在帐幔间沉降。柳姨娘蜷在脚踏上抽搐,喉间发出 “嗬嗬” 的声响,月白裙裾被血浸成暗红。沈静姝瞥了眼那支弩箭,箭镞泛着乌青色 —— 淬的是蛇涎木之毒,见血封喉,与秋棠银簪上的毒系出同源。

“嗬… 二小姐…” 柳姨娘枯爪似的手抓住沈静姝的裙角,瞳孔已开始涣散,“他们… 拿嫣儿… 逼我… 嫣儿还在他们手上…”

沈静姝俯身将星元渡入她心脉,归墟印如幽暗涟漪在指尖流转,勉强吊住这具被剧毒侵蚀的躯体:“他们是谁?”

“巡… 天…” 柳姨娘脖颈暴起青紫血管,突然凄厉一笑,牙齿上沾着血沫,“侯爷枕头… 夹层…”

话音未落,她的头猛地歪向一边,那双曾媚意横生的眼凝固成浑浊的琉璃,倒映出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沈静姝缓缓抽回染血的手指。星元在识海中铺开细网,将三丈内的声息尽数捕入 —— 东南檐角有衣袂摩擦的微响,正厅方向传来统领压抑的惊呼,更远处,星阁特有的星辰砂气息正越来越近,像潮水般涌来。

“拖下去埋了,别声张。” 她扯过锦被盖住柳姨娘的尸身,转头对吓呆的侍女道,“去禀报老夫人,就说柳姨娘为护侯爷,被刺客所杀,殉主了。”

侍女连滚带爬地出去了。沈静姝走到窗边,指尖在窗棂第三根木柱上轻轻一叩,暗格 “唰” 地滑开,露出半枚刻着弈者标记的玉扣 —— 那是萧煜当年赠她的信物,他说 “见此扣如见我”。此刻玉扣正发出灼热的波纹,与怀中的璃龙佩产生共鸣,烫得她掌心发麻。

“果然落子了…” 她碾碎玉扣表层的封蜡,一缕混沌星力顺着指尖渗入经脉。萧煜被困星陨之谷时强行传来的讯息在识海浮现,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撕裂般的痛:“弈者已入局… 归墟印… 慎用…”

突然,床榻传来 “刺啦” 的裂帛之声!永宁侯竟挣扎着坐起,枯瘦的手指狠狠抠进枕芯,棉絮飞扬间,一枚玄铁令牌 “哐当” 落地。令牌正面雕着巡天者的星轨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背面却烙着皇室暗卫的朱雀印,红得像凝血。

“皇… 皇帝…” 老侯爷眼球凸出,喉咙里滚着血泡,“阮家… 军符… 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就骤起厮杀声!数道黑影撞碎门扉冲入,刀锋带着寒气直指床榻。沈静姝旋身挥袖,归墟印在掌心涨成墨色漩涡,最先扑来的刺客被吸进去,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化作一堆枯骨,衣服上的星砂坠落在地,还在微微发亮。

但更多敌人从梁柱的暗影中跃出,额间都浮着噬星蛊特有的蛛网斑。为首者抛出一条星辰锁链,链节上镶嵌的母晶发出刺目的白光,正疯狂抽取周围的星力 —— 沈静姝只觉得丹田一紧,星元竟有逆流之势。

“星阁叛逆!勾结外敌,谋害侯爷,还不伏诛!” 为首者厉声喝道,锁链带着破空声缠了过来。

沈静姝被母晶的力量压制得连退三步,胸口一阵发闷。丹田星元在母晶的牵引下几欲崩裂,眼前闪过阮将军被万蛊噬心的记忆碎片,他的惨叫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危急间,她突然将璃龙佩按向胸口 ——

“铮!”

玉佩与体内的星骸本源产生共鸣,混沌光液顺着经脉奔涌而出!归墟印骤然扩张成幽蓝领域,所有噬星蛊都像被烈阳灼烤般发出尖啸,声音又细又密。刺客们额间的黑斑迅速消退,反被母晶倒灌的星力撑爆经脉,鲜血喷溅在帐幔上,像开了一地暗红的花。

烟尘散尽时,唯剩那个抛出锁链的刺客首领还在喘息,他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沈静姝踩着他的胸腔,力道一点点加重:“皇帝,还是巡天者?”

那人狞笑着咬破齿间毒囊,却发现自己吐出的不是血,而是细碎的星光 —— 归墟印早已将他与母晶炼成了共生体,他死,母晶也会碎裂。

“说说看。” 沈静姝碾碎他的腕骨,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可闻,“星阁刑律堂的蚀星术,能让你保持清醒多久?听说那滋味,比万蚁噬心还难受。”

惨叫声刺破了侯府的寂静。就在这时,窗外忽然飘来清越的铃音,数十名星阁弟子踏着琉璃瓦落下,衣袂翻飞间,星砂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为首女子额间的星砂是三品弟子的规制,腰间佩剑的穗子缠着巡天者的黑丝 —— 沈静姝认得,那是 “监斩使” 的记号。

“奉萧阁主令,迎沈师妹回阁审验弑父疑案。” 女子的声音又冷又硬,像淬了冰。

沈静姝轻笑出声,踢开脚边抽搐的刺客,将玄铁令牌抛给她:“顺便把这个带给萧阁主 —— 就问他,可还记得十七年前,在阮将军灵前发过的血誓?”

星阁弟子们的脸色骤变,为首女子的手猛地攥紧了令牌。就在这时,永宁侯突然发出濒死的哀鸣!老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甲深深抠进床柱,在紫檀木上划出半个星阁符纹 —— 那是当年阮将军的兵符记号。

“轰!”

房梁上悬着的七星灯突然炸裂!飞溅的灯油化作幽绿鬼火,瞬间吞噬了整个床榻。在熊熊烈焰中,沈静姝看见父亲最后的口型,他一遍遍地说着:

“快走… 他们来了…”

鬼火腾起的刹那,星阁弟子们额间的星砂同时爆裂!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星力连接冲进沈静姝的识海:萧逸尘在血泊中签署追杀令,笔下的名字是 “阮氏余党”;皇帝将璃龙佩残片钉进观星台基座,说 “这东西不能留”;更深处,竟闪过萧煜被铁链锁在陨星核心的画面,他的丹田处插着噬星蛊的母晶,脸色苍白得像纸……

“好个请君入瓮。” 沈静姝抹去唇边的血渍,归墟印在烈焰中展开星骸屏障,将扑来的鬼火挡在外面。她望着那些在鬼火中现出巡天者刺青的星阁弟子,忽然将完整的璃龙佩按进心口,星元在经脉中咆哮着奔涌 ——

“不如看看,今日究竟是谁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