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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5

乡试,如同横亘在无数秀才面前的一道雄关,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能逾越。取得秀才功名的喜悦迅速沉淀后,苏喆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杜如晦先生的课程愈发艰深,每日布置的经义解读、策论习作,都直指乡试的核心难点,要求他对典籍不仅要烂熟于心,更要能融会贯通,阐发新意。

书房的灯火熄灭得越来越晚,消耗的灯油与墨锭数量明显增多。苏喆清瘦的身形似乎更单薄了些,但那双眼睛却愈发明亮锐利,如同经过淬炼的宝剑,隐现锋芒。

他遇到了瓶颈。在策论上,他虽能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提出些独特观点,但杜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其文风有时过于“奇崛”,虽能引人注目,却也易被保守的考官视为“不稳”,尤其在关乎国策的宏大议题上,稳妥扎实往往比出奇冒尖更重要。

“喆儿,乡试考官多为部院重臣或资深翰林,他们更看重学子是否根基扎实,思路清晰,言之有物,而非惊世骇俗之论。”杜先生谆谆告诫,“你之才思,在于将那份‘奇’融入‘正’中,于平稳处见真章,方是正道。”

苏喆虚心受教。他开始有意识地调整自己的文风,不再刻意追求标新立异,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论据的扎实、逻辑的严密和语言的精准上。他重新精读《十三经注疏》,反复揣摩历代状元、进士的程文,学习其起承转合、破题立意的精妙之处。这个过程如同将一块璞玉反复打磨,去其棱角,显其温润内蕴,虽痛苦,却必要。

就在他潜心砥砺学问之时,府内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再次涌动。

苏明远的母族,吏部郎中李家,果然开始有所动作。这日,王氏的兄长,也就是苏喆名义上的舅舅王纶,借着探望妹妹的名义来到伯府。在萱草堂叙话时,他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了苏明远。

“明远那孩子,性子是急躁了些,但本质不坏。这次禁足数月,想必也吃了教训,知道轻重了。眼看年岁渐长,总关在院里也不是办法,怕是连功课都要荒废了。妹妹是否考虑,在母亲那里帮着说项几句,酌情减免些时日?”王纶端着茶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王氏面露难色。她何尝不心疼儿子?但老太太上次的态度极为坚决,她不敢轻易拂逆。“兄长有所不知,母亲这次是动了真怒,明远那事……也确实做得过了。”

“诶,少年人争强好胜,偶有行差踏错,也在所难免。重要的是知错能改。”王纶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况且,我听闻府上那位七少爷,如今风头正劲?一个庶子,若是风头太过,只怕并非家族之福,也易惹来非议啊。妹妹还需早做权衡才是。”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挑拨和施压。暗示若不放苏明远出来制衡苏喆,恐生嫡庶颠倒之患。

王氏眉头紧锁,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母族的压力和嫡子的前途,一边是婆母的威严和苏喆如今展现出的价值与潜力。

消息很快通过钱嬷嬷,隐晦地传到了苏喆耳中。

苏喆正在临帖,闻言笔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行云流水,仿佛未曾听闻。他心中冷笑,李家和王家的手,伸得果然够长。他们想放出苏明远来给自己添堵?

但他如今已非昔日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病弱庶子。

他并未直接去找老太太或王氏理论,那落了下乘。他只是如同往常一样,在次日给老太太请安时,带去了自己新近写的一篇关于“齐家治国”的策论草稿,请祖母指点。

文章中,他引经据典,论述了“家齐而后国治”的道理,特别强调了家族内部“明规矩、正嫡庶、戒骄矜”的重要性,认为唯有内部和睦,纲常有序,子弟方能专心向学,为家族争光,为国家效力。通篇没有一字提及苏明远,却字字句句都敲在老太太最在意的地方。

老太太看完,沉默良久,拉着苏喆的手叹道:“好孩子,难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家族兴盛,确需上下同心,规矩分明。你安心读书,其他的,有祖母在。”

苏喆知道,目的已经达到。老太太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她所维护的“规矩”和家族稳定,尤其是在苏喆这个新晋秀才展现出巨大潜力的时候。

果然,没过两日,老太太便将王氏叫去,明确表示苏明远禁足期未满,不得减免,让其安心反省。同时也敲打了王氏,莫要听信外家之言,乱了伯府规矩。

王纶碰了个软钉子,悻悻而去。苏明远母族的这次反扑,被苏喆借老太太之力,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

经此一事,苏喆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身实力的强大,才是应对一切风波的根本。他将全部心神投入备考,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期间,他与周墨又有过两次在文会上的交集。两人不再仅仅是客气寒暄,开始就某些具体的经义或策论题目进行深入的探讨和辩论。周墨思维缜密,引证广博;苏喆则视角独特,往往能直指问题核心。两人各有所长,辩论起来精彩纷呈,让旁听的学子都获益匪浅。虽为对手,却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苏兄进境神速,守拙佩服。”一次辩论后,周墨由衷赞道。

“周兄学识渊博,喆亦受益良多。”苏喆拱手,目光清澈,“乡试在即,愿与周兄共勉。”

夜色深沉,苏喆独坐书房,窗外万籁俱寂,唯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他面前摊开着厚厚的《资治通鉴》,旁边是写满批注的稿纸。

他知道,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他心志愈坚。

砥砺前行,不负韶华。

乡试,他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