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顺序;4-33

意识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剧痛的泥沼中,一点点挣扎着上浮。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走了声音。紧接着是触觉,身下冰冷潮湿的腐殖质,全身骨骼和肌肉发出的、如同生锈齿轮摩擦般的哀鸣,尤其是左臂、小腿和胸腔,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最后是视觉,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映入眼帘的是生态穹顶破碎框架切割出的、灰暗依旧的天空(或者说岩顶),以及那道如同怜悯般垂下的、微弱的灰白光线。

他还活着。

苏喆的大脑花了数秒钟才处理完这个信息。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闪烁着卡洛斯博士疯狂的意念、“守夜人”那规则抹杀的恐怖、精神链接界面的冰冷数据,以及最后那注入身体的、微弱的维生暖流。

【“守夜人”紧急维生程序运行中……生命体征稳定(濒危阈值以上)……生理修复进度:0.8%……能量供应:设施残余基础电力(极不稳定)……】

一行极其模糊的、近乎幻觉的状态信息在他意识中闪过,随即隐没。是那休眠的Ω级密钥与维生程序之间残存的微弱联系,还是生存本能在重伤状态下整合信息产生的错觉?他不得而知。

他尝试移动手指,回应他的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位移。他的身体如同一具破损严重的玩偶,仅靠着那微不足道的修复程序和一股不肯熄灭的求生意志在强行维系。

“阿雅……小鱼……”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得如同叹息。

没有回应。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身体的疼痛更加尖锐。他拼命扭动脖颈,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刚积攒的一点力气。

视线艰难地扫过周围。

阿雅躺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她的终端掉落在手边,屏幕漆黑。小鱼则蜷缩在更靠近岩壁的地方,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肩头被能量光束擦过的焦黑伤痕触目惊心。

她们还活着!只是昏迷。

巨大的 relief(放松)如同暖流,暂时压过了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厥过去。他必须保持清醒!

现状清晰得残酷。他们三人,两个昏迷,一个重伤濒危动弹不得,被困在这片刚经历过一场规则级清理的死寂生态区。食物和水几乎耗尽(阿雅的背包在之前的混乱中不知遗落何处,他身上仅存的少量补给也在爆炸和翻滚中丢失)。唯一的出口——那道岩缝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等待救援?不可能。设施内除了他们,恐怕只剩下深藏地底的、陷入沉寂的“守夜人”。

他必须靠自己,靠这具残破的身体,和那仅存0.8%的修复进度,活下去,然后带着阿雅和小鱼离开。

生存本能在这种绝对劣势的环境下,似乎摒弃了所有华丽的进化,回归了最原始、最质朴的模式——**节省每一分能量,抓住每一丝机会。**

他不再试图移动身体,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缓慢,深长,利用横膈膜的运动,最大限度地减少对肋骨的刺激,同时确保氧气的供应。他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的维生暖流,如同呵护风中残烛般,引导着它(如果真能引导的话)优先流向维持生命的核心器官,而非修复四肢。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没有日升月落,只有那道岩缝透下的光线微弱地变化着明暗,标志着外界的昼夜更替。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两天。干渴和饥饿如同跗骨之蛆,开始疯狂啃噬他的意志。喉咙如同被砂纸摩擦,嘴唇干裂出血。胃部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空虚感。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血腥味,这反而刺激了他。他转动眼球,观察着周围。之前“守夜人”的清理抹去了大部分畸变的动植物,但一些边缘地带的、低矮的、未曾被卡洛斯博士深度影响的菌类似乎幸存了下来。

他的目光锁定在不远处一丛灰白色的、不起眼的、像地衣一样的菌类上。生存本能没有发出强烈的毒素警告,只有微弱的、代表“未知,需谨慎”的提示。在废土,没有绝对的安全,只有风险与收益的权衡。

他需要水分。

他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手臂,每移动一厘米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眩晕。汗水浸湿了他破烂的衣服,与血污混合在一起。短短两三米的距离,仿佛天堑。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凉、湿润的菌类。

他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片,放入口中。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难以言喻的涩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但紧接着,一丝微弱的、救命的湿气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

他不敢多吃,只摄取了一点点,然后继续躺下,保存体力。

在这种近乎冥想般的生存状态下,他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缓慢而顽强跳动的声音,能感觉到那0.8%的修复进度,在经历了漫长的停滞後,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变成了0.81%。

是错觉吗?还是那基础的维生程序,真的在以一种慢到令人绝望的速度,修复着他的身体?

希望,如同岩缝中那缕微光,虽然黯淡,却始终未曾熄灭。

他又一次从半昏迷状态中被肩膀的触感惊醒。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轻微的、持续的推动感。

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聚焦,心脏猛地一跳!

是那只之前被他精神震飞、撞在岩石上,被认为已经死去的“观察者”幼体!

它竟然没死!而且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身边!它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身上的绿色菌斑黯淡无光,一只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幽绿的眼眸也失去了之前冰冷的光泽,显得有些浑浊。但它还活着,并且正用那只完好的前爪,一下下地、固执地推着他的肩膀。

它想干什么?

苏喆瞬间警惕起来,但生存本能并未发出强烈的危险信号,反而传递出一种……困惑和微弱的“求助”意味?

那“观察者”幼体见他醒来,停止了推动,转而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不远处一滩小小的、积蓄在岩石凹陷处的、相对干净的冷凝水。

然后,它拖着受伤的身体,艰难地爬向那滩水,低下头,小心地舔舐了几口,又回头看了看苏喆。

苏喆愣住了。

这个卡洛斯博士创造的、充满恶意的造物,在失去了主人的精神控制后,似乎……恢复了一些生物最基础的本能?它也在求生,而且……它在向他示好?或者说,寻求合作?

是因为他之前手持Ω级密钥,身上残留着某种让它感到亲近或者畏惧的气息?还是单纯的,在这片绝境中,两个濒死生命之间产生的、超越种族和敌意的微弱共鸣?

苏喆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他看着那“观察者”幼体清澈(或者说空洞)了许多的眼眸,又看了看那滩救命的水。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幼体似乎理解了,它再次爬回水边,用爪子蘸了些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回来,将湿润的爪子凑近苏喆干裂的嘴唇。

一滴,两滴……

冰凉的水滴落入喉咙,如同甘泉,瞬间唤醒了更多生机。

在这一刻,在这片绝望的废土废墟中,两个曾经敌对阵营的、濒临死亡的生命,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暂时缔结了脆弱的同盟。

生存的火种,在微弱的晨曦中,顽强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