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之说那里是残垣断壁也是高抬了。
现下那堆废墟里，除了影壁的基座还能看出个大致形状来，最大的碎块就是垒成房屋的砖块了。
莫洋轻咳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严真真。
就连他也觉得，这严真真搞出的动静也实在过于大了，杀光了二百余人的金吾卫不说，还把廨署夷为了平地。
但还能怎么办呢，他选的队友，这锅只能莫洋来背了。
“我选的，我选的，不气不气......”莫洋在心里暗念着。
“崔司马，这事我没把握好分寸，但当时你也是在场的，那样的情境下，为了保护崔司马的安全，我只能拼命一搏，还请崔司马降罪。”莫洋说道。
他说这话时，注意到崔玄之身后的卫兵们握紧陌刀，指节都已发白。
严真真在心里暗笑，没发现这莫洋说话竟也是滴水不漏，这皮球踢得如此漂亮。
看似退了一步，却把崔玄之搬了出来，当着这么多卫兵的面前，崔玄之根本不能对莫洋降下什么罪。
崔玄之倒也是官场老人，面对莫洋的咄咄逼人面不改色，问道，“此事不急，长史大人已经派左金吾卫将这里封锁，这里的消息传不出去。”
这时，崔玄之突然转身，对着卫兵们厉声喝道，“今日之事，吾已将所有人姓名登记在册，如再有人知道这里的事情，那么在场所有人，连坐！”
“这文人狠起来，也是不可小觑啊。”莫洋对着身边的严真真惊叹道。
崔玄之说完后，又对莫洋作了一个揖，问道，“少侠，敢问卢广陵现在何处？”
莫洋抬手指向卢广陵的尸体方向，说道，“那里面唯一没熟的，就是卢广陵了，很好找的。”
“没熟？这是何意？”崔玄之不解地问道。
倒是忘了这古代与现代的语言差别了，莫洋想着，开口说道，“崔司马去看看就知道了，那里唯一还能看出原来模样的就只有卢广陵了。”
“还请少侠稍等，吾去去就来。”崔玄之又作了一个揖后，就带着一队人马向着廨署的废墟里跑去。
见崔玄之走远，严真真走到了莫洋的身边，说道，“看来崔玄之也只是给别人跑腿的，眼下这情况，已经不是他所能应对的了，所以面对你刚才的问题，他才会如此心虚。”
“会是谁？”莫洋转头问道。
“没听到崔玄之说，来的都是左金吾卫吗？整个大唐，能够有权调动金吾卫的人，不过区区两个半罢了，不难猜。”严真真看着崔玄之远去的背影说道。
“你的意思，那人会是......”
莫洋刚准备接话，高兴突然走过来，一手抓住莫洋的肩膀一手指向前方的废墟，问道，“老莫，那房子塌了能理解，但你可别告诉我，那些冒着烟的焦炭全是金吾卫。”
“你裤子上怎么都是血？”莫洋转头看见，高兴的裤裆处竟被鲜血染红了，不由得担心起来。高兴低头看了一眼，“你觉得，我那个位置会出血吗？”
“那哪来的血？”莫洋问道。
高兴搓了搓鼻子，不好意思地开口，“刚才本来想骑马来的，威风威风，结果老子骑上去时，那马直接断成两截，跟脆骨似的，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别提多丢人了。
要不是担心你俩的安危，怎么也得先换身衣服。怎么样，感不感动？”
“哈哈，够丢脸的你！”身边传来严真真的大笑。
高兴说得轻松，却在严真真的笑声里红了耳根。
“别笑了，”高兴对着严真真摆摆手，又看向莫洋，说道，“赶紧回答我的问题啊。”
莫洋望着那一摞垒着一摞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偷偷斜眼看了一眼严真真，却不想刚好对上了严真真看过来的目光。
他赶紧收回视线，回答道，“别问，问就是烤肉摊倒闭现场。哎~别看了，反正这辈子我对烤肉是有阴影了。”
莫洋刚才的小动作早已被高兴看在眼里，等莫洋说完后，高兴就凑近莫洋耳边问道，“严真真干的？”
莫洋没有回答，用手肘撞着高兴的胸膛，抱怨道，“别压着我，不知道自己多重吗？”
高兴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闪身站在了莫洋的另一侧，将莫洋推向了严真真。
“死光头，你跟莫洋偷摸着说我坏话是吗？”严真真问道。
高兴似乎不敢转头看严真真，只是对着她摇摇手，“严姐这是哪的话，我怎么敢说你坏话，要说都是老莫说的，你找他。”
说着，就把莫洋又往严真真的方向推了一把，惹得莫洋直翻白眼。
“认亲戚认得倒是挺快啊，一口一个姐，怎么，有福你来享，有锅我来背是吗？”莫洋说道。
严真真捂着嘴大笑，另一只手拍向了莫洋的肩膀，“你给我闭嘴，我家高兴不是这样的人！”
“就是就是！”高兴附和着。
“你们......”
这时，崔玄之已经走了回来，看那拧成“川”字的额头，莫洋知道，卢广陵的死对他的打击可能不小。
崔玄之在莫洋的身前站定，他的身后，四个卫兵正抬着一副简易的竹制的担架，一块染血的白布盖住了担架上躺的那个人。
不用猜，这人肯定就是卢广陵。
崔玄之对着莫洋作揖后问道，“一路匆忙，还未请问少侠的名讳，可否告知玄之？”
“哦，我叫莫洋，”莫洋又指向严真真，说道，“她叫严真真，那个光头叫高兴，你应该知道了吧？”
“嗯，玄之已知，莫少侠能否告知，这卢广陵是怎么死的？”崔玄之又问道。
莫洋歪头看了一眼崔玄之身后的担架，说道，“崔司马看不出来吗？自杀的。”
“自杀？可是自裁之意？”崔玄之问道。
见又是词不达意，莫洋改口说道，“那个，对，自裁，当时我想拦下他留活口的。
但是他突然袭击我，在那同时，咬下了藏在衣领里的毒药。当时，我来不及阻止。”
崔玄之应了一声，“原来如此，此事牵涉重大，我家大人想要见一见各位，还请不要拒绝。”
“你家大人是哪位？”莫洋问道。
“莫少侠去了便知晓了。”
崔玄之刚一说完，不等莫洋回答，就对着一处卫兵的方向招招手，一辆马车从一处巷道里走了出来，那檀木的车厢垂着帷幔倒是奢华异常。
但莫洋却无心欣赏，这崔玄之根本就没打算取得他的同意。
他现在才知道，这增援的卫兵不是来护他周全的，而是摆给自己看，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的啊。
不过想来，这崔玄之背后的人他本来就想要见一见，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