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辎重营在徐州这片浸满血泪的焦土上,又艰难前行了数日。越往东走,战争的气息越发浓烈。废弃的堡垒增多,路旁不时可见倒毙的战马残骸和散落的残破旗帜。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令人作呕。斥候往来的频率明显增加,带回的消息也一次比一次紧急——前锋已与吕布军接战,战况激烈。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辎重营。民夫们沉默地推着粮车,眼神惶恐,脚步沉重。兵卒们的呵斥声也少了往日的嚣张,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连队率王疤瘌也收敛了许多,整日阴沉着脸,催促队伍加快速度,却又不敢离开大队太远。

张伟的神经始终紧绷如弓弦。他仔细观察着地形,记住每一处可以藏身的沟壑、树林和废墟。他暗中将省下的干粮分成小份,用油布包好,分别藏在身上和辎重车的隐秘处。他提醒徐元直,将最重要的那几卷书简和记录真实账目的木牍贴身收好,随时准备丢弃笨重物品。

“要出事。”一天傍晚扎营时,张伟望着西天如血的残阳,低声对徐元直说。远处地平线上,隐约有烟柱升起。

徐元直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手不自觉地在怀里那卷《孙子兵法》竹简上摩挲着。圣贤的谋略,在真实的战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三天午后,队伍正行进在一段相对开阔的官道上,两侧是低矮的丘陵和收割后荒芜的田地。突然,大地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震耳欲聋!

“骑兵!是骑兵!”队伍前方有人发出凄厉的尖叫!

整个辎重营瞬间大乱!民夫们惊恐地扔下车辆,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拉车的骡马受惊,嘶鸣着乱冲乱撞!

张伟心脏猛地一缩,一把拉住吓呆的徐元直,吼道:“趴下!找沟!”

他几乎是拖着徐元直,连滚带爬地扑进官道旁一条干涸的排水沟里。几乎在同一时间,如同狂风暴雨般的马蹄声席卷而至!

是吕布的骑兵!

只见官道尽头,烟尘滚滚,一队队盔甲鲜明、手持长矛马刀的骑兵,如同地狱冲出的幽灵,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混乱的辎重队伍!阳光下,他们的盔缨和刀锋闪烁着刺眼的寒光,“吕”字大旗在风中狂舞!

“并州狼骑!是吕布的狼骑!”有见识的老兵发出绝望的哀嚎。

杀戮,在瞬间展开!

骑兵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冲入混乱的民夫队伍,马刀挥舞,带起一蓬蓬血雨!惨叫声、哭喊声、马嘶声、兵刃撞击声瞬间响成一片!毫无组织的民夫在精锐骑兵面前,如同草芥般被收割。试图抵抗的曹军兵卒,也在骑兵的冲击下纷纷倒下。

王疤瘌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想组织抵抗,但很快就被几名骑兵盯上,长矛贯胸而过,当场毙命。

张伟和徐元直死死趴在沟底,泥土和碎石溅了他们一身。头顶上是呼啸而过的骑兵,冰冷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徐元直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张伟则强迫自己冷静,紧紧握住怀里的柴刀,眼睛透过沟沿的杂草缝隙,死死盯着外面的情况。

不能动! 现在冲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骑兵的目标很明显是粮草辎重。他们并不恋战,冲散抵抗后,便开始纵火焚烧粮车。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开谷物烧焦的糊味和血腥味。

一些侥幸未死的民夫和兵卒开始四散奔逃。骑兵们像狩猎一样,纵马追逐,肆意砍杀,仿佛在享受这场屠杀的盛宴。

“走!”张伟看准一个骑兵冲向另一侧的间隙,猛地拉起徐元直,“往那边丘陵跑!快!”

两人爬出沟渠,猫着腰,利用燃烧的车辆和混乱的人群作为掩护,拼命向官道侧翼那片长满灌木和乱石的丘陵地带冲去。不断有箭矢从头顶嗖嗖飞过,有逃窜的人在他们身边倒下。

徐元直体力不支,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张伟一把架住他,半拖半拽,拼命向前跑。死亡的气息紧紧追在身后。

突然,一名落单的骑兵发现了这两个试图逃窜的“猎物”,狞笑着调转马头,举着马刀冲了过来!马蹄声如同催命鼓点!

“分开跑!”张伟猛地将徐元直推向一侧的灌木丛,自己则向另一块巨石后滚去!

骑兵略一迟疑,选择了看上去更“有价值”(穿着稍好,像是小头目)的张伟,策马冲来!马刀带着寒光,直劈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张伟凭借在荒野中练就的本能,一个狼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马刀砍在石头上,溅起一串火星!战马从他身边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骑兵勒马回转,眼中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再次举刀。

张伟知道,不能再躲了!他眼中凶光一闪,在那骑兵再次冲来的瞬间,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扑!几乎是贴着马腹滑过,同时手中的柴刀用尽全力,向上狠狠捅去!

“噗嗤!”

柴刀精准地捅进了战马相对脆弱的腹部!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狠狠摔了下来!

那骑兵没料到这“民夫”如此悍勇狠辣,摔得七荤八素。张伟趁机扑上去,柴刀毫不犹豫地抹过他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

来不及喘息,张伟迅速搜刮了骑兵身上的水囊和一小袋干粮,捡起掉落一旁的马刀(比他的柴刀好太多),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徐元直藏身的灌木丛。

徐元直目睹了刚才那电光火石般的搏杀,吓得面无人色。看到张伟浑身是血地冲过来,才稍微回过神。

“走!”张伟拉起他,不再停留,一头扎进了丘陵深处的密林中。

身后,辎重营的覆灭仍在继续,火光冲天,惨叫不绝。但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溃围而出,九死一生。

两人在丘陵中亡命奔逃,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喊杀声,才瘫倒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和血水浸透。

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巨大的疲惫和后怕淹没。辎重营没了,王疤瘌死了,他们再次变得一无所有,而且身处危机四伏的敌境。

张伟检查了一下缴获的马刀和干粮,又看了看惊魂未定、几乎虚脱的徐元直,眼神冰冷而坚定。

“我们还活着。”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声音沙哑,“活着,就有路。”

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照亮了他年轻却已布满风霜的脸庞,那眼神,如同荒野中受伤后更显凶悍的孤狼。

新的逃亡,在战火的余烬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