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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河口镇迎来了一场久违的盛事——县丞家的千金出阁。尽管镇子尚未从战火中完全恢复,但这位准新娘的父亲毕竟是本县排得上号的官吏,婚礼的排场依旧引得万人空巷。迎亲的队伍将途经悦来客栈门前的主街,李老抠早早便吩咐伙计们洒扫门庭,自己也换上了一件稍显体面的衣服,站在门口等候观望,希望能沾点喜气,或许还能给客栈带来些好名声。

张伟也被这热闹吸引,跟着人群挤在客栈门廊下,踮脚张望。

午时刚过,远处便传来了喧天的锣鼓和唢呐声。只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行来。前面是鸣锣开道的衙役,接着是举着“肃静”、“回避”牌匾的仪仗。随后是数十名仆役抬着、挑着的嫁妆队伍,嫁妆之丰厚令人咋舌:成套的漆器箱笼、精美的丝绸被褥、闪亮的金银首饰、甚至还有象征田产的木制模型……琳琅满目,绵延不绝,引得围观百姓阵阵惊呼。

内心独白(视觉的盛宴):

这就是官家小姐出嫁?这么多东西!够普通人家吃几辈子了!

队伍的核心,是一顶八人抬的、装饰得极其华丽的大红花轿。轿身披红挂彩,四周垂着流苏,帘幕低垂,看不见新娘的容貌,但那股庄重、奢华的气派,已然彰显出新娘尊贵的身份。花轿两旁,跟着许多衣着光鲜的女眷和婆子。

更让张伟注意的是花轿后面,还跟着几顶规格明显小得多、装饰也朴素不少的青色小轿。他正疑惑间,旁边几个显然见过世面的老者在低声议论。

“瞧见没?后面那几顶青轿,里头坐的是滕妾和侍女。”

“不愧是县丞家的小姐,这排场!嫁过去就是正头娘子,将来是要执掌中馈的!”

“那是自然!正妻与妾室,那可是云泥之别!生前尊卑有序,死后……嘿嘿,更是天差地远喽。”

内心独白(地位的鸿沟):

妾?还有好几顶轿子?正妻和妾差别这么大?

张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老人们的闲聊。

一位老者侃侃而谈:“这正妻啊,是‘娶’进来的,讲究门当户对,三媒六聘,拜堂成亲,名正言顺。入了族谱,死了也是要跟夫君合葬,享子孙祭祀的。那些个妾室嘛,不过是‘纳’进来的,有的甚至是买来的,好比物件一般。平日里要对主母行妾礼,端茶倒水,伺候起居。生的孩子,算是庶出,地位比嫡出的低得多。”

另一位接口道:“何止生前!死后更是分明。正妻亡故,那是要发讣告、停灵受吊、风光大葬的,牌位能进祠堂正室。妾室死了?好些的给口薄棺,埋在一旁;不受待见的,草席一卷了事,能有个土坑就算主家仁慈了,还想进祠堂?门都没有!”

“所以说啊,‘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这妻妾之名分,可是一辈子的事,关系到身后百年呐!”

老人们的议论,像另一扇窗户,向张伟展示了这个时代家庭内部森严的等级制度。原来,不仅在朝堂市井有尊卑,就连家庭内部,也存在着如此泾渭分明、甚至关乎死后哀荣的界限。一场喜庆的婚礼,其背后竟也蕴含着如此冷酷的规则。

内心独白(规则的无所不在):

连家里也分三六九等……妻子和妾,活着伺候人,死了待遇也不同。这规矩真是刻到骨子里了。

他看着那顶华丽的花轿缓缓从眼前经过,想象着轿中那位素未谋面的县丞千金。她未来的命运,似乎已被这场盛大的婚礼注定——成为另一个家族的宗妇,管理家务,生育嫡子,死后与夫君同穴。这或许是一种幸运,但也是一种被牢牢束缚的人生。而那些青轿中的妾室,她们的命运则更加不由自主,如同浮萍。

这场偶然见识的婚礼,让张伟对东汉社会的人情世故有了更深的理解。等级观念,不仅体现在政治和经济领域,更渗透到了家庭伦理和生死观念的方方面面。 这是一个将“名分”和“秩序”看得极其重要的时代。

回到客栈,李老抠还在啧啧称赞县丞家的排场,念叨着若是客栈能接待这等贵客该多风光。张伟却默默拿起抹布,继续擦拭桌椅。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是何等卑微。莫说与那花轿中的小姐相比,就是比起那些青轿中的妾室,他也远远不如——他连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

活下去,并争取一个稍微有点保障的“名分”,这个目标,在见识了这场红妆与青轿的对比后,变得更加清晰,也显得更加艰难。他必须更小心地隐藏自己,更努力地积累资本(哪怕是极其微小的),等待或许永远也不会出现的、能够改变命运的那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