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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黑虎盯着尤世功后背外翻的伤口,眉头拧得更紧,

转身朝着身后赶上来的战士喊:

“老二、老四,过来搭把手!

老三,你立刻打马回营地,跟大当家禀报,

发现一名重伤明军,后背刀伤深,还发着高烧,经不起马背颠簸,让后勤调一辆四轮拖车过来!”

“是!”被喊作老三的战士立刻翻身上马,缰绳一勒,战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转身朝着营地方向狂奔而去,蹄子踏在残雪地上,溅起一串雪沫。

老二和老四则快步上前,蹲在尤世功身边,迅速的打开背上印着“急救”字样的帆布挎包。

里面是刘郎中根据《赤脚医生手册》和自身经验准备的急救用品:

玻璃瓶装的清水、灭菌棉片、粗布绷带,还有一小罐深绿色的草药膏,罐底贴着纸条,写着“消炎止血,外敷”。

“先清理伤口,别碰着伤口边缘的烂肉!”

马黑虎蹲在一旁叮嘱,目光落在尤世功发烫的脸颊上,“动作轻些,他还发着烧,经不起折腾。”

老二应了声,小心翼翼地掀起尤世功后背的破棉袍,老四则拧开清水的瓶盖,将水缓缓倒在伤口上。

浑浊的血水混着泥土顺着脊背往下流,老马在一旁看得着急,往前凑了两步,

低鸣着伸鼻子想去碰尤世功,却又怕打扰治疗,硬生生停在原地,只盯着伤口的方向。

老四用灭菌棉片一点点擦去伤口周围的污物,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老二则用干净的棉片蘸着药水反复擦拭伤口内部,直到露出相对干净的皮肉,

才打开草药膏,用竹片挑出一点,均匀涂在伤口上。

草药膏带着淡淡的苦香,是刘郎中用蒲公英、马齿苋熬制的,对野外外伤消炎很管用。

最后,两人合力将粗布绷带绕着尤世功的胸腔和后背缠了好几圈,打结时特意留了松量,避免勒得太紧影响呼吸。

“其他人,散开警戒!”马黑虎抬头朝剩下的三个战士喊。

话音刚落,三个战士立刻端起步骑枪,呈三角阵型散开,背对着治疗的方向,目光警惕的扫过四周的荒原。

远处的缓坡、枯树林、雪堆后的阴影,每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都没放过,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马黑虎趁着老二和老四收拾急救用品的间隙,起身走到老马身边。

他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布口袋,打开后倒出一把晒干的黑豆,

摊在手心递到老马嘴边:“老伙计,饿坏了吧?先吃点垫垫,你主人这边有我们呢,会没事的。”

老马先是警惕地闻了闻,见是熟悉的豆子,才慢慢低下头,

用舌头卷过马黑虎手心里的黑豆,咀嚼时动作都透着虚弱。

吃了几口,它忽然抬起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马黑虎的胳膊,像是在道谢。

眼角的泪珠还没干,又有新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马黑虎的袖口上。

马黑虎抬手摸了摸老马的鬃毛,顺着它的脖子往下捋,

动作很轻柔:“你跟着你主人遭了不少罪,等回了营地,给你添好料,让你好好歇几天。”

老马像是听懂了,低低地鸣了一声,又转头望向尤世功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担忧,

直到看见尤世功的胸口微微起伏,才稍微松了些,继续低头吃着马黑虎手里的黑豆。

老二这时凑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米白色的竹纸信封,指尖小心翼翼捏着信封边缘,

低声说:

“队长,刚才整理他衣襟时,在里层棉袍的暗袋里摸着这个,是封家书,

看着是正经的文书用纸,不像寻常百姓用的粗麻纸。”

马黑虎低头看去,那信封比手掌略大,用的是天启年间军官间常用的薄棉竹纸,

质地挺括,虽因揣得久了有些受潮发皱,边缘却没破损,显然被精心护着。

封缄处用细麻绳系着十字结,结扣紧实,绳头还沾着点暗红色的印泥痕迹。

该是尤世功当初封缄时特意按的,怕中途散开。

信封正面用小楷写着“延绥镇尤府 二弟世威亲启”,字迹虽被汗水晕染了些,

却依旧笔锋有力,透着股军人的硬朗劲儿,绝非普通兵士能写出的字。

老二轻轻拆开麻绳,抽出里面的信纸。

同样是米白色竹纸,叠得方方正正,展开后能看见纸上零星的墨点,

是书写时不慎滴落的,内容只露出“宁远危局”“魏阉当道”几个字,

便被老二小心折了回去:“没敢多翻看,看这字迹和用纸,这人怕是个官身。”

马黑虎伸手接过信封,指尖触到挺括的竹纸,没忙着再拆,

只随手将信封对折,珍重地塞进自己军用棉袄的内袋里。

那里贴着心口,既能护住信纸不被风吹雪浸,也能避免中途遗失。

他知道这封信或许是确认对方身份的关键,更可能藏着对方逃难的缘由,

但眼下救人要紧,书信的事得等回了营地再细查。

“伤口处理好了?”马黑虎抬头问。

老二点点头:

“草药膏敷上了,绷带也缠紧了,就是他烧得厉害,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得等拖车来送回营地,让刘郎中再好好诊治。”

马黑虎点点头,目光落回尤世功身上 。

昏迷中的人眉头依旧皱着,嘴唇虽比刚才稍润些,却依旧干裂起皮,呼吸也比之前平稳了些。

他朝老四递了个眼色:“把军用水壶拿过来,慢些喂他两口,别呛着。”

老四赶紧从挎包里掏出壶身印着 “八一” 字样的水壶,拧开盖子。

马黑虎则轻轻托着尤世功的下巴,让他头微微后仰,避免水呛进气管。

老四慢慢将水壶口凑到尤世功唇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倒,大部分水顺着嘴角流进衣领,

却也有少部分被他无意识地咽了下去,干裂的嘴唇终于沾了些水汽。

喂完水,马黑虎抬头看向一旁的老马,伸手顺着它杂乱的鬃毛往下摸,轻声说:

“你也再忍一忍,等我们追上大部队,就给你舀干净的水喝,再添把黑豆 。

你跟着主人遭的罪,很快就能缓过来了。”

刚说完这话,马黑虎忽然一拍自己的额头 ,刚才光顾着处理尤世功的伤,竟忘了仔细查看这匹老马的伤势!

他赶紧蹲下身,先小心翼翼地托起老马的后腿:

腿上没有新鲜伤口,却能摸到一处明显的肿胀,指腹按压时,

老马轻轻抖了下,显然是之前被马贼用棍子砸出来的瘀伤。

他又转到老马左前腿,盯着那道浅疤看了看,指尖轻轻拂过疤痕边缘,

老马温顺地站着,没有丝毫躲闪,反而微微低下头,像是在配合检查。

确认老马只是瘀伤和旧疤,没有危及性命的伤,马黑虎才松了口气。

这匹战马通人性,又护主,要是真伤了根本,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抬头望向营地的方向,天边只有缓坡和枯树的影子,

虽知道四十里路远,拖车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却还是忍不住频频张望,心里默默盼着能快些再快些。

又低头摸了摸老马的耳朵,指尖能感受到它细微的颤抖,便又轻声说:“再等等,很快就能带你主人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