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矿场的成功,如同投入林家这潭深水的又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比预想中更大。
林宸带着矿场收获和族长的重赏归来,虽然表面风光,但他敏锐地察觉到,父亲派来保护他的那队精锐护卫,眼神中除了恭敬,更多了一层审视与监视。
他心中了然,这是父亲起了疑心。
但经过矿场一役,他对自己能力多了几分信心,也对母亲之前隐晦的提点和支持,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份《宁心诀》在矿场危机时刻,确实帮他稳定了因《焚天诀》灵力躁动而起伏的心绪,那些关于妖兽习性和应对策略的思路,也起到了关键作用。
回到林家,他并未得意忘形,反而更加低调沉稳。
将赏赐的大部分分给了同行的护卫和矿场驻守人员,自己只留下象征性的一部分,并主动向林汝州详细汇报了经过,姿态一如既往的恭顺。
然而,暗地里,他与沈若的联系却更加频繁和隐秘。
通过那枚雨花石,沈若不仅能传递简单的讯息,甚至能在短距离内进行模糊的神念交流。
这得益于沈若强大的神识和对空间之力的精妙掌控。
“宸儿,林汝州已生疑,近日举动需格外谨慎。赏赐分发做得很好,可稍减其戒心。”沈若的神念透过雨花石传来,平静而清晰。
林宸在静室中握紧雨花石,以心神回应:“娘,我明白。只是……父亲似乎对我身边人事盯得更紧,那队护卫中,有两人气息隐晦,恐是擅长监听探查之辈。”
“无妨,他们监视的是林家少主,而非你。”沈若的神念带着一丝冷意,“你只需做好少主该做之事。族中近日可有异动?尤其是对你父亲不满,或对库房失窃、族长遇袭之事颇有微词者?”
林宸沉吟片刻,将近日观察到的几处细微异常告知,掌管族内刑罚、素来公正却因上次林汝州包庇旁系而心生芥蒂的七长老,近日称病减少了露面。
负责部分外部商路、因库房失窃导致周转出现问题的九长老,在族会上言辞间隐有抱怨,还有几位年轻一辈中颇有些能力、却因林汝州任人唯亲而不得重用的旁系子弟,私下聚会时牢骚颇多……
这些信息,经由沈若汇总分析,再通过陆魁的听云阁网络进行交叉验证和深入挖掘,逐渐勾勒出林家内部一张清晰的人心向背图。
沈若开始有针对性地,通过更加迂回隐秘的渠道,向林宸传递一些信息。
有时是一份记载着某位族老早年不为人知、却证明其能力或品行的旧事摘要,有时是关于家族某处产业隐患的匿名提醒,恰好能被林宸偶然发现并解决,有时甚至是一些关于修炼《焚天诀》高级阶段可能遇到瓶颈及前人应对心得的古籍残页……
这些东西,都巧妙地避开了林汝州的监视网,通过听云阁发展的、连陆魁都未必清楚全部脉络的深层暗线,悄无声息地送到林宸手中。
林宸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并运用自己的智慧加以判断和实践。
他发现自己看待家族事务的眼光越来越开阔,处理问题也愈发得心应手。
更重要的是,他开始有意识地、在不引起父亲警觉的前提下,与七长老、九长老等人进行正常的公务接触,或是在一些家族年轻子弟的聚会中,无意间展现出对家族现状的忧虑和对未来的思考,言辞恳切,分寸得当,渐渐赢得了一些人的好感和认同。
他不再仅仅是林汝州麾下唯命是从的少主,而开始有了自己独立的见解和悄然积累的声望。
这一切,都发生在林汝州因伤势和猜疑而日渐焦躁的眼皮底下。
与此同时,陆魁在沈若的授意下,加紧了暗中活动。
针对玄冰谷联姻的破坏行动卓有成效,玄冰谷主的态度已明显动摇。
陆魁开始将部分精力转向林家内部。
他利用听云阁无孔不入的情报网,开始精心炮制并散播一些更加致命的流言。这些流言不再局限于林汝州个人,而是开始指向他治理家族的能力,以及他身边几位心腹的问题。
例如,某位深受林汝州信任、掌管重要资源调配的长老,其子侄在外仗势欺人、巧取豪夺的事迹开始悄然流传,细节详实,有鼻子有眼。
又如,另一位负责族内安保、在库房失窃和族长遇袭后备受压力的统领,被怀疑其麾下人员可能被外敌收买,或者其自身能力不足……
这些流言虚虚实实,刻意放大林家当前面临的困境与内部矛盾,不断削弱着林汝州及其核心圈子的威信,也在无形中加剧了林家内部的猜忌与不安。
林汝州并非毫无察觉,但他伤势未愈,心神不宁,既要追查暗处的袭击者,又要应对玄冰谷联姻的波折,还要处理因库房失窃带来的财政压力和内部不满,早已是焦头烂额。
对于这些悄然滋生的流言,他只能粗暴地压制、呵斥,却难以根除,反而显得欲盖弥彰,让一些人更加确信其中“有鬼”。
沈若坐镇幻影盟,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棋手,冷静地观察着棋盘上的每一点变化。
林宸是她在明处的势,不断积累力量,争取人心。
陆魁是她在暗处的子,搅动风云,制造裂痕,而她自身,则是隐藏最深、掌控全局的手,将一切资源、信息、行动串联起来,推动着局面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
“你爹爹近日修炼如何?”沈若有时会问起顾珩,或者与顾宴闲聊家常,将那份暗中的凌厉与算计完美地掩藏在温柔平静的表象之下。
“爹爹好像快突破了!昨天练功时灵气波动好大!”顾珩兴奋地汇报。
“略有精进,但元婴后期门槛,非朝夕之功。”顾宴则较为沉稳,但眼中亦有光彩。
沈若微笑听着,心中却在计算着时间。顾宴若能早日突破元婴后期,幻影盟便真正有了与林家正面周旋的底气。
而林宸那边,也需要时间成长,需要更多机会来建立无可动摇的威望。
她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林汝州错误进一步扩大、林家内部矛盾激化、而林宸声望达到某个临界点的时机。
到那时,或许只需一个恰当的导火索,便能引发连锁反应,彻底动摇林汝州的统治根基。
而那个导火索,她早已开始准备。
陆魁正在暗中搜集的,关于林汝州某些真正致命把柄的证据,便是其中之一。
夜色中的赤岩城,平静依旧。
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到,那股弥漫在中州上空的紧绷气氛,已越来越浓。
林家与幻影盟的对抗,似乎已不再是简单的势力之争,而是演变成了一场涉及权力更迭、亲情恩怨的复杂棋局。
而执棋者,已然不止林汝州与顾宴两人。
那位悄然归来的女子,正以其深不可测的谋略与耐心,悄然改写着棋局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