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声撞还在耳朵里嗡，陈三槐没松手。纸驴蹄子悬在半空，草尖指向东南，烫得像刚从火堆里抽出来。他后颈那块印子又抽了一下，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往里拧，虎符插过的地方还留着焦皮，一碰就掉渣。
他把虎符从北斗袋里掏出来，边缘蓝光只剩一线，像快断的灯丝。孙不二抱着香炉蹲在旁边，炉火紫得发暗，裂缝里的纹路跳得稀碎，像是信号不良的老电视。林守拙坐在纸驴背上，手里捏着那片烧焦的令牌，草尖缠着的碎屑还在冒烟，凤凰纹那只眼，眨了第二下。
“它认你。”林守拙说。
陈三槐没吭声，把虎符往自己后颈一按。蓝光顺着脊椎往上爬，数据流倒灌，耳朵里全是账本翻页的沙沙声。采购单从北斗袋里飘出来，浮在半空，背面那行批注又冒出来：“根系即接口，魂契即账户。”
孙不二把香炉往前推了推，紫火喷出一缕冷光，照在采购单上。纸面泛起水波纹，显出一张全球坐标图，三十七个光点同步闪动，每个都标着“牧场-地府映射节点”。他拿算盘一敲，第七颗裂珠弹到半空，落进光点阵里，正好卡在澳洲那个位置。
“全是地府的映射。”孙不二说，“不是副本，是实打实的接口。”
林守拙把狗尾巴草根蘸了鼻血，在纸驴背上画阵。草茎一碰驴皮，纸纤维自动裂开一道缝，血渗进去，纹路成形，是第十九变的残阵。他咬破手指，又补了三笔，阵图边缘浮出微光，像是信号正在加载。
陈三槐从袖口掏出那本微型账本，封面《金融鬼话》四个字还在冒烟。他用指甲盖磕桌角，三下快，两下慢，铜钱声节奏一出，账本自动翻开，停在“星际结算”那章。一页拓扑图浮出来，画的是月球阴德银行的结构，密密麻麻全是结算通道，中心标着“主控密钥：陈姓绑定”。
“他们拿我当登录器。”陈三槐说。
孙不二把香炉调到最低频，模拟阴司服务器脉冲。炉火缩成一线，像心跳监测仪的绿线，一抖一抖。林守拙烧了三十七张纸钱，按北斗星位围住纸驴，香火一引，地府映射信号被拽出来，像网线插进插口。数据包回传，孙不二抓了把香炉灰，在地上划拉，灰自动排成三行字：“抽取中。频率匹配。账户合法。”
“系统认你。”孙不二说，“不是冒用，是授权。”
林守拙把账本拓扑图撕下一角，嵌进刚扎的纸卫星。纸壳薄得透光，内部折痕是《阴阳折纸七十二变》第十八变的结构。他用三昧真火烤了三秒，纸卫星“嗡”地一声化成光点，冲上云层，眨眼没了影。
汤映红的阴德App突然震动，界面弹出红色警告：“月球阴德银行连接中，检测到未授权密钥接入，倒计时：71小时59分。”
“它把你当管理员。”她说，声音从纸驴耳朵里传出来，像是接了免提。
陈三槐把采购单折好，塞回北斗袋。孙不二用香炉余烬在空中画坐标，三十七个牧场位置连成线，竟是个倒五角星，中心点直指澳洲地下。他拿算盘一量，角度和纸卫星升空轨迹重合，误差不到半度。
“轨道对上了。”他说。
林守拙从纸驴肚子里抽出一根草茎，是张黑子之前插的那根，尾端还沾着狗尾巴草的绒毛。他蘸了阴德水，在阵图上补最后一笔。阵成瞬间，纸驴背上浮出一段影像：澳洲牧场地下，铁轨从地心延伸出来，尽头是金属反光，泛着月光色，像是某种合金。
“通月轨道。”孙不二说。
陈三槐摸了摸后颈，那块印子又烫了一下。他把虎符插进算盘第七空珠位，蓝光顺着珠子爬上去，裂珠吸收了一丝能量，微微发亮。他弹了一下，珠子撞上屋顶，又落回来，滚进袖口。
汤映红的App又震了一下，新消息弹出：“检测到天庭采购日志残留，关键词：元宇宙底层逻辑，数据源：地府游魂数据库。”
“他们拿死人当燃料。”陈三槐说。
孙不二点头：“数据库即燃料，游魂为电池，地府是发电厂。和上次烤出来的字一样。”
林守拙把纸卫星残片捡回来，边缘焦黑，像是被大气层烧过。他拿狗尾巴草缠住，草尖自动转向东南，比之前更急。他把残片按在令牌碎屑上，凤凰纹那只眼，眨了第三下。
“它要你去。”林守拙说。
陈三槐没动。他把微型账本摊开，翻到“星际结算”那页，手指划过拓扑图中心的“主控密钥”字样。账本突然震动，自动合上，封面《金融鬼话》四个字缩成二维码，形似张果老车筐的纹路。
孙不二拿香炉照了一下，紫火映出二维码细节，和纸符显影时右下角浮出的那个一模一样。
“天庭在用你的系统走账。”他说，“不止采购，连日志都存在你名下。”
陈三槐把账本塞进道袍内袋，压在采购单底下。他牵起纸驴，驴蹄抬起，正要落下。
汤映红的App弹出最后一道警告：“月球阴德银行倒计时：71小时58分，检测到凤凰纹密钥同步信号，来源：未知。”
林守拙突然喊：“别踩！”
陈三槐停住。纸驴蹄子悬在半空，草尖剧烈抖动，像是被什么吸着。他低头看地面，蹄印里渗出一滴水，不是雨水，是阴德水，正缓缓组成一个字——“门”。
孙不二把香炉往前一推，紫火照过去。水字边缘浮出微小二维码，和账本封面那个完全一致。
“它在召唤你。”孙不二说。
陈三槐没说话。他把虎符从算盘里抽出来，往地上一插。蓝光勉强续上半圈，镇住那滴水。水字开始扭曲，变成“开”字，又变成“入”字，最后凝成一个符号，像锁孔。
林守拙把狗尾巴草插进水迹，草茎穿出一道光丝，直指东南。他抬头，声音发紧：“方向没变。”
陈三槐牵起纸驴，驴蹄抬起，正要落下。
汤映红的App弹出新消息：“倒计时：71小时57分，凤凰纹密钥同步率：17%。”
林守拙突然说：“你后颈在冒烟。”
陈三槐抬手一摸，指尖沾了灰。那块印子烧得发黑，边缘裂开，露出底下一层暗红色纹路，像是某种符文正在生长。
孙不二把香炉调到最高频，紫火喷出一截凝滞光流，压住那片皮肤。纹路暂时停住，但还在跳，像心跳。
“它在认主。”他说。
陈三槐把虎符重新插进后颈。蓝光顺着纹路爬进去，数据流逆灌，耳朵里全是电子音：“第999次元宇宙登录器采购，供应商：六道轮回集团，金额：三百万年阳寿，自动扣款至地府功德池。”
汤映红的App弹出最后一行字：“密钥绑定完成度：23%。”
林守拙把纸卫星残片按在令牌上，凤凰纹那只眼，眨了第四下。
陈三槐牵起纸驴，驴蹄抬起，正要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