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站在乱葬岗边缘，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鞋底的补丁蹭过几粒碎石，北斗七星的第七颗位置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缝，像是有人用铜钱在地皮上划了道口子。
“地脉在动。”他低声说，左眼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月光下泛出青灰色的光。他抬手抹了一把，指尖沾到的不是泪，是账单。
“杨。”他念出那个字，像在点菜。
王寡妇站在他身后，发丝间的金线微微颤动，像是被风撩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将桃符贴在耳后，闭上眼，片刻后睁开：“东南方向，土地庙。”
陈三槐点头，转身朝土地庙走去。王寡妇跟在后面，脚步轻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土地庙的门虚掩着，门环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结界维护中，请勿打扰”。他伸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庙里亮着灯，不是香火，是吊灯。
杨石头坐在神龛前，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打着领带，手里握着一台poS机。他的夜壶还在腰间挂着，但盖子上贴了张二维码。
“欢迎光临。”他抬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结界维护费，刷脸还是刷卡？”
陈三槐皱眉：“你这庙改银行了？”
“与时俱进。”杨石头晃了晃poS机，“你们启动八卦阵，地脉震荡，结界受损，得赔。”
“赔你个头。”陈三槐从袖中摸出槐木符，“你这庙底压的根本不是地脉，是账本。”
“账本也得维护。”杨石头按下机器上的几个键，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串数字，“合计九千九百九十九阴元，加服务费。”
王寡妇站在门口没动，金线轻轻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将桃符贴在发丝间，闭眼片刻，睁开时眼神微变。
“他背后连着陆离。”她说。
“陆离？”陈三槐皱眉，“那个账簿狂魔？”
“就是他。”王寡妇点头，“poS机后台，是地府金融系统。”
陈三槐盯着杨石头，后者依旧挂着职业微笑，手指在poS机上轻轻敲击。
“你们阴阳账房，什么时候改行做poS机销售了？”陈三槐问。
“市场需要。”杨石头耸肩，“现在地府都流行移动支付，连无常大哥都开始收二维码香火了。”
“你倒卖结界数据？”陈三槐冷笑，“你这庙底下，是不是还藏着陆离的阴阳合同？”
杨石头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初：“合同？我这只有缴费单。”
“让我看看。”陈三槐一步上前，槐木符一划，纸单被破开，露出夹层中的一行朱砂字。
“陆离。”他念出那个名字，抬头看着杨石头，“你这土地神，是不是还兼职阴阳账房的外聘？”
“合作关系。”杨石头不否认，“我们庙里有个地下棋牌室，偶尔也接点外活。”
“地下？”王寡妇忽然开口，“在哪？”
“就在……”杨石头话没说完，庙门猛地被推开，一道金光射入，照得他眯起眼。
“城隍特使。”他叹了口气，“来得真快。”
门外走进来一人，身穿黑色长袍，胸前别着一枚铜牌，上面刻着“城隍巡察”四个字。他扫了眼屋内，目光落在杨石头身上。
“听说你这庙里，最近有异常灵力波动？”他问。
“正常维护。”杨石头笑得更标准了，“我们这结界，可是地府认证的。”
“是吗？”城隍特使走近几步，袖中滑出一卷纸，“我刚收到举报，说你这地下藏有阴阳合同。”
“举报？”杨石头皱眉，“谁？”
“匿名。”城隍特使展开纸，“请配合调查。”
杨石头脸色变了变，正要说什么，王寡妇忽然抬手，桃符一挥，一道金线从她发丝间飞出，缠住神龛角落的一块砖。
砖头被扯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份合同，每一份上都有一个“杨”字印章。
“拿走。”王寡妇轻声说。
陈三槐立刻上前，槐木符一挥，将合同封住，塞进袖中。
杨石头脸色铁青，poS机“啪”地一声合上，屏幕上最后一行字闪了一下：“陆”。
“你完了。”陈三槐看着他，“陆离不会保你。”
“他保不保我，不重要。”杨石头冷笑，“重要的是，你们以为破了这个合同，就能查到什么？”
“至少知道你不是普通土地神。”王寡妇说。
“我从来就不是。”杨石头站起身，西装一抖，露出腰间夜壶上的二维码，“我是双面土地神。”
“一面是神。”陈三槐接话，“一面是账房。”
“聪明。”杨石头点头，“但你们还差得远。”
城隍特使看着他，缓缓开口：“你被停职了。”
“不急。”杨石头笑了笑，忽然抬手一挥，庙内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下一盏吊灯晃晃悠悠。
“你们以为，八卦阵是谁启动的？”他低声说，“是我。”
陈三槐一愣：“你？”
“我只是个引子。”杨石头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真正的阵眼……从来就不在这。”
他话音未落，庙外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爬行。
“地脉……”王寡妇低声道。
“动了。”陈三槐咬牙。
合同在他袖中微微发热，像是要燃烧。
“糟了。”他说。
下一秒，合同封印破裂，一道金光从袖中窜出，直冲庙顶。
杨石头站在黑暗中，嘴角微扬。
“欢迎来到，双面局。”